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沈凰炎凤》作者:夜峥 文案: 在一大片宫殿中,一队衣着光鲜的人正有条不紊地踏着台阶,缓缓往前走去。 内容标签: 搜索关键字:主角: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  第1章 沐王进宫   1.沐王进宫   在一大片宫殿中,一队衣着光鲜的人正有条不紊地踏着台阶,缓缓往前走去。   “沐王觐见。”   太监禀报过后,只见一个玉冠墨发,身穿盔甲,身形清瘦的男子缓步迈过门槛,跪在大殿中央,对高位上那个姿表过人,俊朗伟岸的男子行礼。   “末将沈暮参见皇上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   “沐王平身。”司马炎高位上走下来,边说边抬手扶起他。   “末将谢皇上。”那身材略低于皇上的沈暮抽回手臂,一边极为恭敬地说,一边又行一礼。   “朕既然已经封你为沐王,你也不必如此拘礼。朕也有十三年未见过沐王了,抬起头,让朕好好看看。”   沐王依命抬起头。皇上则打量着他的容颜。墨发清逸,玉冠妖娆。眉眼清妍,红唇惹娇。两腮略染红,脖颈白如雪。唇角生来就微微上扬,似乎是淡淡一笑,却让人觉得是最温暖的笑容。他看着这绝美的沈暮,心头生出一些亲切感来,关切地说:“多年未见,沐王真是越发俊美了,可也未免太清瘦了。以后就长留在京都,也好让御医们悉心照顾你。”   “微臣谢皇上厚爱。”   “沐王一路劳累,回府休息吧。待明日朕在宫里设宴,为你接风洗尘。”   “微臣告退。”   两人分开之后,各自召了自己的暗卫训话。倒也没有说什么要紧事。   第二日,司马炎为他设宴洗尘。两人尊卑有别,只是客套几句。午后,他又留他在宫中畅谈。   司马炎神色复杂地看着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的沈暮,本想说些什么话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   “不知皇上单独召微臣前来,所为何事?”   “沐王,你幼年丧父,伯母大义殉葬,这亲眷多不在身旁。之后,你孤身去戍守边疆,一去数载。朕常念沈家对朝廷有功,早该将你调回京都,也可好好嘉奖你。你却上奏要镇守边疆,不便离开。如今,你终于回到京城,这块玉佩送给沐王,可自由出入宫廷。这以后你留在京城,也应该多和朕亲近。”   沐王接过了那块美玉,低着头,温和地说:“微臣多谢皇上赏赐。”   “沐王,最近宫外多传……”   沈暮立刻跪下,诚恳地说:“皇上切莫相信那些谣言。微臣对先皇无比尊敬,对皇上更是忠心赤胆。臣绝对不敢有二心,还请您明察秋毫。”   司马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。随后,站起身,走过去,把他扶起来,温和地说:“沐王,朕当然信得过你。朕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,就不相谈了。”   沈暮告退,司马炎则独自留在大殿内,坐在那里,左手抚额,沉思默想。   第三日,司马炎又将沐王召进宫来。两人自然还是秘谈。   司马炎凝视着他,一低头,静想一会儿,启唇,看到他后,却又忍下来。   “不知道皇上有何吩咐?”   “朕想和你说,关于沈公的事。”   “咳咳……”   沈暮脸色涨红,突然大咳不止。司马炎赶紧起身,小心搀扶着他,为他拍背,又吩咐道:“还不快去叫御医。”   随后,御医们迅速赶来,为沈暮把脉,开方,煎药。不一会儿,药熬好了,他细心地喂沈暮喝下。   “沐王,朕有一些话要对你说。”   沈暮凝神看着他,而他却如鲠在喉。良久后,他才对他说:“沐王初回京都,水土不服,朕想让几名御医留在府中,令他们好好照顾你。”   “微臣遵命。微臣告退。”   沈暮走出几步,却突然转身。两人四目相对,心头思绪万千。该一霎时,司马炎看着他的俊颜,心里有颇多感慨,走过去,把他抱在怀里,温柔地说:“沐王,你多年在外,亲眷因故,不能陪在你的身边,朕今后一定会替他们好好照顾你。”   司马炎因为正抱着他,所以,并没有看到沈暮那紧握的双拳。也并不知道其中暗藏了多强的内力。   “微臣多谢皇上关心。”   “朕字安世。以后若是两人独处,沐王可以称朕为安世。天困人乏,你先随朕去午睡。”   “是。”沈暮收起了阴沉的神色,恭敬地对他说。   两人先后走进内室,沐王请求道:“皇上,请让宫女给我宽衣。”   司马炎却没去吩咐,只是带着浅浅的笑容,亲自动手,帮他宽衣解带。   “皇上厚爱,微臣愧不敢当。”   “沐王,不管你以后做了什么事,朕绝对不会苛责你。朕以后必定会让你每天都过得称心如意。”   沐王府,内宅,一间华美的房间,四个俊容傲然的男子正坐在一起,言辞激烈地讨论着沐王入宫太久,实在担心他的安危,要不要进宫查看究竟的事。   许久后,忽有一人将身体陷进椅子里,无奈地对其他人说:“你们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,也不怕让别人听去了。”   “凭你我的功夫,谁敢在沐王府里偷听。”   沐王府中人都焦急地等着沐王回去。而良久后,沐王才从龙榻上醒来。   “皇上,现在是什么时候了?”沈暮仍旧未清醒,遂迷糊地说。   “酉时。”司马炎温柔地笑道。   “酉时?微臣该回去了。”沈暮诧异地说。他立刻起身,下床,整理衣裳。   “沐王何必着急,朕已经跟宫人吩咐过了,你与朕多年未见,今日要留在宫中与朕彻夜畅谈。”   “微臣初回京都,府中事还要我亲自去处理。今夜还是应当回沐王府。”   “那也要先用膳,再说回去的事。不知沐王你喜欢什么菜肴?”   “微臣并没有特别喜欢的菜肴。”   “那就随朕的心意。”   一大桌的佳肴,等着两人来吃。众婢女站在一旁伺候他们。司马炎似没有好胃口,只是在照顾沈暮,不时给他夹些菜肴。   过了一会儿,沈暮站起身来,边说边恭敬行礼:“皇上,微臣谢皇上赐膳。只是天色不早,微臣先行告退。”   “沐王,朕派人送你回府。”   领事太监送走沐王,又回来后,愤然地说:“皇上,这沐王真是无礼。您还没有起身,他竟然敢先行离席。”   “沐王常年戍守边疆,并不熟识宫礼。小枫,沐王没有动筷的菜肴,以后不必让御膳房再送。”   “奴才谨记。对了,皇上,您今晚要去哪宫休息?”   “朕今日要留在御书房批阅奏折。你去告诉各宫嫔妃,让她们自行休息。”   司马炎批阅了几本奏折后,沈暮已经回了沐王府。   “老奴葛回恭迎王爷回府。”   “本王要回房休息,你们全都退下。”沈暮脸色不佳地道。他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房。留下数人面面相觑。   沈暮关上房门,缓步走到桌子边,把上面的一幅画卷展开。他脸色平静地看着那幅画像。只是,他的眼眸却深处藏着一丝恨意,双手紧握,青筋一根根挑起来。   司马炎又批阅几本奏折后,有两男两女从暗室里走出来。然后,他们恭敬地单膝跪在司马炎的案前,齐声说道:   “卑职等参见皇上。”   司马炎放下奏折,抬头,平静地问道:“陌岸,沐王府里有何动静?”   “回皇上,沐王府里高手如云,其中以朱还、临鹤、宫慕北和何心等四人的内力更为深厚。沈暮未回沐王府时,此四人一直在猜测皇上您对沐王起了疑心。卑职虽不知道沐王他有何居心,但他不得不防。”   “皇上,顾若亲眼目睹,沐王回府后,就一人待在他的书房里,神色不佳地看着先皇文皇帝的画像。沐王虽然看着身体虚弱,但卑职直觉他修习过奇门之术,武功不凡,绝不在臣之下。”   “朕要你们去查一查沐王的底细。他离开京都的这十三年里做过的任何事,朕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。”   “卑职遵命。”   “崔姮,景果太妃可痊愈了?”   “回皇上,太妃她只要多调养几日,身体自然就能痊愈了。”   “你们以后就留在太妃那里好好照顾她。她那里若缺什么东西,你们记得去备置。还有,不准任何人去打扰她静修。对了,你们以后也要注意沐王的行踪,绝不能让他去见景果太妃。你们若没有其他事,都退下吧。”   次日,司马炎去上早朝时,跟小枫吩咐道:“备车。朕今日要去沐王府。”   “皇上放心,奴才这就去准备。”   早朝之后,司马炎去给太后请安。   他关切地问道:“母后,今日您感觉身体好些了吗?”   “哀家的身体总是不见好,如今受了风寒,病情更是加重了。这人老了,真是不中用了。”   “太医们医术高明,一定能治好母后的旧疾,让您恢复康健。”   “炎儿,这几日让你费心了。”   “这是孩儿该做的事。”   两人闲聊几句后,他看太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,立刻猜到她又想见司马攸了。可他们都不往那上面提。太后忽然问道:“王妃最近的咳疾好些了吧?”   “琼芝一切如故。”   “炎儿,琼芝她已经跟着你九年了,一向温柔贤惠。更何况,她还为你生下了两位皇子。如今皇上登基也有两年了,是不是该命人挑个吉时,封她为后。”   “朕登基不久,忙于朝政之事,倒是将这件事搁置太久了。等明日上朝时,就和众大臣商议此事。”   “听说,沈暮将军回朝了?”   “朕念沈家功绩,已经封他为沐王,会长留在京都。”   “这样倒也好。将沐王留在京都,方便照顾他。”   “若母后没有其他事情的话,孩儿想先行告退。”   “皇上留步。”   “不知母后还有何教诲?”   “攸儿,如今忙着什么事。如果不忙的话,不如让他入宫,我们母子三人一同用膳。”   果然如此。司马炎闻言,神色一冷,但仍旧温和回答:“母后病重,也需要有人在旁宽慰。既然思念二弟,朕立刻命人让他入宫陪伴太后。孩儿今日政务繁忙,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。”   “炎儿,政务先往一旁放一放。攸儿和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,你们也该多多亲近。今日就共同陪母后吃一顿饭吧。”   “朕身为一国之主,分身乏术。这样好了,为了让二弟多陪着母后,命他今晚在宫中留宿,也好和您畅谈。”   “炎儿,哀家这几日常梦到先帝,怕是大限将至。若哀家辞世了,攸儿,他毕竟是你同胞二弟,你可一定要善待他。炎儿,哀家就只有这一个心愿了,你一定要答应我。”   “母后这番话,实在是太过了。宫中御医无数,一定能治好您的疾病。”   “炎儿,哀家已经年老,身体也大不如前。万一有了什么意外,你一定要答应我,好好待你二弟。”   司马炎默然不语。良久后,才对太后言道:“还请母后放心,朕定然不会为难二弟。”   午时,司马炎怕惹沈暮清梦。等司马炎快马加鞭地赶去沐王府时,已经是未时了。   “微臣参见皇上。”沈暮边说边恭敬地对司马炎行礼。他自然早就已经得到消息,遂随时准备去迎皇上。   “沐王无需多礼。请起。”那已经换了白衣裳的司马炎一边温和地说,一边走上前去,伸手扶起沈暮。   “皇上,请进。”沈暮温和地说。然后,司马炎和沈暮同进沐王府。沈暮把司马炎引到主室,让他坐在主位。此时,自然有人端茶倒水,添些点心。   司马炎环顾屋子一圈,关切地问道:“沐王,沐王府的布局你可还喜欢?你若看哪些地方不如意,今日就告诉朕,朕一定派人来修整。”   “微臣对这沐王府十分满意。”   “沐王,你可满意这府里的陈设?”   “无可挑剔。”   “那府里的奴才伺候得可舒心?”   “举止得体,心细如发。”   “膳食可还习惯?”   “很好。”沈暮却简练地对他说。   司马炎笑了笑,温柔地询问道:   “沐王,其实朕今日来,还有一件事要问你的意思。你一直身体虚弱,所以朕今日没有让你上朝。但你既然回了京都,就不能不替朕分忧。这朝中的官位,你心里可有喜欢的?若有,朕就下旨让你兼任。若无称心的,朕就让你先任个闲职,也好认真地挑上一挑。”   “皇上,微臣不想担任官职。官海难填,微臣也怕自己会身陷其中,把持不定。”   “朕怎么会让沐王如此。”   “啊!快来人啊,抓刺客!”两人忽然听到门外的嘶喊声。   司马炎听后,神色略有不悦地站起身来。沈暮也是眉头不展地跟在他身后,两人一同出来察看情况。   十几个身穿粗布衣裙的蒙面女子与司马炎带来的几个侍卫激战正酣。其中一个看到司马炎和沈暮出来后,反手杀了一个侍卫,冲他们刺来。还大声喊道:“司马小贼拿命来!”   沈暮正在想这是不是司马炎为了试探他,而故意安排的一场戏。还考虑着要不要站出去,被那个女子刺上几剑时,司马炎却缓步站在他的身前。   那青裳女子刚来到司马炎的身前,他仅运气使出一掌,就将她打飞。而且,她立时吐血身亡。   “你们此次务必留下一个活口,严加审问。”   几个侍卫更加努力地准备留下一个活口。最后,除有一个女子撒迷雾逃走外,其余全部丧生。   “卑职无能,还望皇上降罪。”   司马炎看了一眼那些尸体,平静地说:“你们将这些刺客都葬了吧。”   “卑职遵命。”众位侍卫恭敬地说。然后,他们就着手清理这些刺客的尸身。   “你去熬碗参汤来给沐王压惊。”   “是。”沐府管家葛回应声而去。   司马炎眼含关切地看了看沈暮,怕他受了惊吓。见他神色如常,他这才放下心来。   “沐王,朕刚才的举动吓到你了吗?其实朕平日里不是如此的。朕只是怕她们会伤害到你,才会出手那么狠辣。”   “微臣常听人说,皇上你精于剑术,武功高强。今日见了,这心里也不觉得奇怪。”   “沐王果真不怕?”   “微臣曾是戍守边疆的将军,虽说如今身体不适,但也并不怕那几个弱女子。”   “闲来无事,沐王陪着朕下盘棋。”   过了一会儿后,葛回在门外喊道:“皇上,参汤已经做好了。”   “快端进来。”   司马炎关切地看着他喝了参汤后,又陪他说了一些话。两人聊得十分开心。等司马炎好不容易想起要回宫时,天色已经大暗。司马炎坐着步辇,小枫在一边提醒说:“皇上,今晚您要不要去哪宫里过夜?”   “这个时候各宫大概都睡下了。朕依旧去御书房。”   第2章 皇后杨氏   2.皇后杨氏   几日之后,司马炎终于想起要去找他的王妃。王妃名唤杨艳,字琼芝。   “臣妾杨艳参见皇上。”   “儿臣司马东参见父皇。”   “儿臣……司马……司马衷,呃,参见父皇。”   “琼芝,请起。你们也都起来吧。”   “衷儿,东儿,你们跟父皇说说,今日都跟着太傅学了些什么?”   “回父皇,儿臣今日随太傅学了《论语》。”司马东温和有礼地说。   司马炎满意地点点头,随后,看着司马衷,温和地问道:“衷儿,你有没有从中明白什么道理?”   “嗯?回……回父皇,儿臣…明白了……。呃,儿臣忘了。”司马衷吭哧了半晌,来了这么一句话。   “真是不肖!”司马炎言语冷凝地说道。他心里恨不得掐死这个孽子。   “皇上,衷儿还小,这些记不住也情有可原。”   “东儿比他更小!”司马炎冷冷地说。然后,他就拂袖而去。   杨艳爱怜地摸着司马衷的头,不停地安慰他,却对司马东不管不顾。   “小枫,你去请沐王,让他到御书房来。”司马炎怒火未息地说。   “奴才这就去。”   “皇上,卑职已经查清楚沐王的底细了。”顾若和陌岸恭敬地说。然后,他们把手里的一大叠宣纸放在桌上,供司马炎御览。   司马炎将那些宣纸拿起来,一张一张地看。之后,他把那些宣纸反扣在桌上,神色如常地对顾若说:“顾若,你去告诉崔姮和霍碧,从今以后一定要更加悉心的照顾景果太妃。并且,没有朕的命令,绝对不准任何人进那所府宅。由其是沐王。”   “皇上,沐王他视皇上您为杀父弑母的仇人之子,您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这件事?”   “朕自然会去处理这件事。朕让你查的事可有结果了,那个在沐王府里刺杀朕的女子到底是谁的人?”   “吴国刺客。”   “吴国?你若不提醒朕,朕倒是把吴国给忘了。”   “顾若,陌岸,以后就由你们联系朕安排在吴国的人。孙氏若有异动,立刻禀报。”   “皇上,沐王求见。”   “让他进来。”   沈暮进了屋,就看到司马炎带着浓浓的思量表情看着桌上的玉玺。至于那些宣纸,司马炎早就处理了。   “微臣参见皇上。”   “请起。沐王过来说话。”   “皇上,你这么入神,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?”   “朕在想这皇位到底该传给谁。”   “皇长子他不称皇上的心吗?”   “衷儿愚鲁,不堪继承大统。让他继位,不如从众皇弟中挑出一位来。”司马炎淡淡地说。而后,他又温和地说:“外面景色正好,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。”   两人说笑着走到一片桃林,沈暮忽然赞叹地说:“这里的桃花真是漂亮。”   “沐王很喜欢桃花?那朕就命人在这里建一处宫殿,供你来观赏桃花。”司马炎一边伸手折下一枝桃花,递给沈暮,一边温柔地说。   “等皇上那处宫殿建成了,这些桃花应该都枯萎了。”沈暮温情脉脉地说。接着,他微低下头,笑容如一弯新月地看着他手里的桃花。   “那朕现在就把这些桃花留下来。”司马炎肯定地道。沈暮微觉讶异地回看他。   “小枫。”司马炎使内力传话。   “皇上,您有什么吩咐?”小枫急忙跑来,恭敬地问道。   “朕要作画。你去准备吧。”司马炎平淡地道。沈暮忍不住笑了笑。   “是,奴才这就去准备。”   等笔墨纸砚等东西都拿来后,司马炎就淡淡地吩咐道:“小枫,你退下吧。一会儿若有人来见朕,让他们都在外面候着,一律不准通行。”   “皇上放心,奴才绝不会让他们扫了您的兴致。”   此时,沈暮正在画画,司马炎在一旁静静地观看。而后,他微笑着把他圈在怀里,握着他的手,执笔画桃花。   “沈儿,你可喜欢这样作画?”司马炎贴着沈暮的耳朵,温柔入骨地问道。沈暮想要离开司马炎的怀抱,可却被他紧抱在怀中,一动都不能动。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。   “皇上,微臣忽然想起……”   “你应该称呼朕为安世。还有,朕大概是倾心喜欢上你了。”   两人一时无言可对。   良久,沈暮恼羞成怒地说:“阿炎,你给我认真作画!”   “好。朕以后都听沈儿的。”司马炎更温柔答道。但是,他却并未放开沈暮。两人边作画,边闲谈,这便是耳鬓厮磨。   几日之后,司马炎才终于又去找他的王妃杨艳。   “琼芝,朕今日来只想说一件事。你既然已经跟着朕九年。朕命人挑选个吉日,这皇后之位便赐于你。”   “臣妾谢陛下。臣妾自小跟随舅舅和舅母长大,一直没有报答他们的恩情,还请皇上能允诺臣妾接中表妹赵粲入宫叙谈。”   这杨后和赵粲都在晋史上写下墨黑的一笔。   “朕自然准许。赵俊既然对琼芝有恩,那朕明日就封个官职给他。”   “臣妾谢皇上厚爱。”   “皇上请留步。”   “皇后还有何事?”   “皇上,您已经登基两年,太子人选还是悬而未决。古训云立嫡立长。臣妾觉得不如将衷儿立为太子,皇上意下如何?”   “衷儿愚鲁,不堪继承大统。皇后以后就别再提及此事了。”   “皇上!皇上!臣妾恭送皇上。”   泰始二年,三月,立王妃杨氏为皇后。后经杨后极力撮合,武帝将赵粲封为夫人。   杨后为何要把赵粲安排在宫里为妃,司马炎心里很清楚。这不就是想在宫里添个帮手,来替她说话嘛。   “皇上,衷儿还小,也难怪他童心未泯,略少聪颖。但以后大器晚成,也未可知。皇上登基已满两年,太子若不早立,与根基也无利处。还望皇上早日立衷儿为太子。”赵夫人又一次劝道。   “衷儿愚鲁非常,难承大统,朕已经打算封他为南灵王。明日上朝时,正式册立东儿为太子。”   “皇上,自古立太子应立嫡立长。而东儿只是次子,且学识平庸,更无继位之能。还望皇上三思。”杨后和赵粲一起边说边跪拜。司马炎听完此话,却是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。   “姐姐,如今该如何是好?”   “本宫这就派人通知叔父和舅父,明日请他们一同上奏,请立衷儿为太子。”   过一会儿后,杨后的叔父杨骏已经得到了消息。可他实在是无能为力。但他却想起了一个友人。   “杨大人为何事深夜前来?”   “事出突然,在下也是无奈之举。皇上欲在明日早朝时,册立司马东为太子。事虽如此,可皇后偏爱长子司马衷,请我上奏力保他的太子之位。在下实在无能为力,愿求沐王一行。”   “杨大人还请回府,你说的事,恕本王也无能为力。”沈暮一边端茶送客,一边心平气和地说。   “自沐王回京后,皇上对您关爱有加,体恤入微。皇上必然会听沐王所言。还请沐王在皇上面前替衷儿多多美言几句,成全他的太子之位。事成,皇后必以厚禄待卿。”   “本王因初次进京,皇上才对我略显关心,还请大人莫要抬爱。天色已晚,大人请回吧。”   “京中自有人言,沐王未曾听闻吗?微臣本不想在皇后那里多语。”   许久后,沈暮神色自若地反问道:“皇上倒是曾和我说起过立储君的事。可皇上对司马衷实在没什么好感。一直觉得他愚笨不堪,难成大器。十足是个不肖孽子。杨大人若是我,还敢再劝吗?”   “沐王,不管皇上是要立衷儿为太子,还是东儿为太子,那都是皇后的亲生子。若由皇上下旨封东儿为太子,那谁都不会让皇后记下恩情。若封衷儿为太子,皇后和未来的储君都会对沐王您感激不尽。封您为太子太傅也未可知。此事对沐王而言,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啊!”   “话虽如此说,可是我一个小小的王爷,怎么可能让皇上改变立储君的心意。”   “成与不成,但求沐王一行。”   “皇上,沐王求见。”   “沈儿,过来坐,说,你今夜可是想朕了吗?”司马炎对他温柔地说。小枫见状,则赶紧退了出去。   “阿炎,你这是故意的。”   “沈儿,你说,你是不是想朕了?”   “不是。你跟杨后说明日早朝要立次子司马东为太子,她便连夜把消息传给了她的叔父。杨骏没有其他办法,就大胆到沐王府里求我。阿炎,你可别再扰人清静啊。”   “朕明日就把杨骏革职查办。”   “算了。这件事倒是不急。阿炎,你当真不想立司马衷为太子吗?”   “朕今日在御花园游玩时,刚好看到衷儿也在玩,便走过去想看看他。你知道朕刚走过去时,听到他和身边的太监们说了些什么话。”   “这只青蛙呱呱叫个不停,到底是为官为私?”司马衷指着那只青蛙,不解地说。当时众太监窃笑不已。   “在官地便为官,在私地便为私。”其中一小太监答道。   “嗯。有理。赏。”   司马炎话音未落,沈暮就忍不住笑起来。司马炎不由得咬牙切齿地说:“沈儿,朕就算是只有他一个独子,朕也不会把江山交到他手里。”   沈暮也能理解司马炎为何如此坚决地不想立司马衷为太子了。可即便如此,他照样要劝他立那蠢儿为太子。谁让他司马家欠他太多债!   沈暮认真地看着司马炎,为难地对他说:“阿炎,我忽然想起一件事。可我若说了,你千万不要生气。”   “沈儿想起什么事了?”   “阿炎,你的亲弟弟司马攸为童时,就饱阅经书,出口成章,才识在你之上。先皇司马昭一直就对他格外钟爱。因为其兄司马师无后,便令攸过继给他为子。之后,议立世子时,先皇说过什么话,你可还记得吗?”   良久后,司马炎才冷漠地重复父皇当年的话:   “天下是我兄的天下,我不过因兄成事,百年之后,天下应归我兄继子,我心方安。”   “这天下要论理来说,应该是你的皇叔祖父懿的天下。先皇昭百年之后,就是依照礼数,也应该把皇位传给他的弟弟。阿炎,你觉得呢?先皇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出来,就把皇位传给了司马攸。阿炎当时听到先皇的这番话,心里可同意他的想法?”   司马炎低头沉思良久后,才更加冷漠决绝地说:“沈儿,朕与你说句真心话,朕看不上这皇位,从来就没想过要争它。可我就想知道一件事。司马攸除了有几篇文章比我好外,还有哪一点比得过我,竟然能让父皇如此偏袒他!”   “阿炎,这些已经过去的事,就不要再去想了。这些事只会徒惹伤怀。”   “朕就给衷儿一次机会。若弱冠之年时,他的才识依旧如此,那就再行商议。”   泰始三年,正月,晋武帝司马炎册立十岁的长子司马衷为皇太子。而且太子府的一众官员,他也定下了由谁来担任。可是林子大了,什么样的鸟儿,都有可能飞出来。这就有人敢拒绝为官。   “皇上,新封的太子洗马李密不但拒不启程,还呈上了一份祈留奏折。”   司马炎神色自若地打开看起来。他所看的就是流传千古的《陈情表》。   “这个人倒真是个难得的孝孙。”   “参见沐王。”   “沈儿,你来了。这是朕选的太子洗马李密呈上来的奏折,字里行间可谓是情真意切,让人为之感叹。你也看一看吧。”司马炎一边说,一边把手里的奏折递给沈暮。   “《陈情表》?”沈暮淡淡地说。看完后,他感叹地说:“这个蜀汉郎官李密倒真是个孝顺的做官好手。他倒是让人十分佩服。”   “沈儿,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可以了,不必说的那么分明。”   “小枫,传朕旨意,全李密孝心,待刘氏终老,再为太子洗马。”   “奴才遵旨。”小枫一头雾水地说。   平静的日子总是很快就过去了,而麻烦事总是与人纠缠不清。   “沈家一门忠良,却只有沈暮一子。如今他年已十九,到了成婚之时。皇上要为他多多留心好人家的女儿,早日为他赐婚,替沈家延续香火。”太后关切地说。   司马炎掩去眼中复杂情意,平静地说:“朕知道了。朕会替沐王留心的。”   一个月后,沈暮看着又出神的司马炎,十分不高兴地说:“阿炎,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事?”   “太医回禀,太后昨日又咳血了,朕担心母后的病情会加重。”   “阿炎,太后身边有众多御医悉心照顾,一定不会有什么事。”   “沈儿,陪朕出去走走吧。”司马炎边说边站起身来。他温柔地为沈暮披上披风。接着,他和他相携而去。   夜晚繁星满天,莹莹光润隐现。司马炎躺在软榻上,抬头看着夜空,却没有好心情。   “沈儿,朕有一事想与你商议。”   “阿炎,你想说什么事?”   “沈儿,一个月前,母后与朕提起一事。这一个月来,朕一直是反复思量。如今,觉得母后所言极是。”司马炎坐起身来,温和地对他说。然后,他避开沈暮的目光,黯然神伤地接着说:“沐王心里若是有中意的女子,朕愿意为你赐婚。若没有的话,朕派人替你挑选。沐王早日娶个如意王妃,也好延续香火。”   沈暮听后,不知怎的极为恼火。他看着他,却又一言不发。随后,他只是站起身来,缓步走到栏杆旁,神色复杂地观赏夜色。   接着,司马炎起身,来到他的身后,十分无奈地说:“沈家只有你一个独子,朕不能自私到让你无后。”   沈暮转过身来,抬头看着司马炎,认真地说:“阿炎,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?我不想成亲。”   “沐王,朕一定会为你挑选一个貌美如花,贤良淑德的女子为王妃。”   “微臣遵旨。皇上放心,微臣以后一定和本王的王妃伉俪情深,白头偕老。微臣告退。”沈暮冷冷地说。接着,他就毫无忌惮地转身离开。而司马炎看着天上的冷月,在心里长叹一声。   日子悠悠而逝。一个月后,司马炎已经选择了一些女子,她们中的一个,将成为沈暮的王妃。   “皇上,这些是已经入选沐王妃的女子的画像。沐王说了,要奴才拿来给您看。不论皇上选中谁,沐王他都会娶她为王妃。”小枫抱着十几幅画像,小心翼翼地跟司马炎说。   “你先把这些宣纸放在桌上,朕一会儿去看。”   小枫依言把画像放在桌上。   司马炎翻开看了一遍后,指着一幅画像,神色平静地说:“小枫,你一会儿把这幅画像拿给沐王。”   “是。”小枫恭敬地说。接着,他合上那幅画,转身出去。   沐王府,沈暮看着手里的画像,心里暗暗地怒道:司马炎,你当我是什么人,凭什么由你呼来喝去!   沈暮随手将画像扔在桌子上后,冷冷地对葛回说:“葛回,准备美酒佳肴,我要去泛舟。”   “那可要去请王妃?”   “不用,你去准备吧。”   不一会儿,葛回回来了,对他恭敬地说:“王爷,马车已经准备好了。”   沈暮神色不悦地站起身来,走出了王府。行至江边,他刚从马车里出来,便看到了他的准王妃贾浚。   “小女贾浚参见王爷,王爷万福。”   “贾姑娘是想要泛舟?”   “是。小女……”   “寒冬腊月,水冷风寒,贾姑娘身体单薄,怎能来此泛舟,不如先行回去。”沈暮温和有礼地说。   “小女告退。”贾浚不情愿地说。她又看了一眼美貌无双,神清骨秀的沈暮后,才慢慢转身离开。   偌大一条船,沈暮独自饮酒作乐。   自然不会有人愿意看沈暮孤身一人喝酒。不远处另一条小舟行来。青裳布衣的司马炎站在船蓬外横笛而吹。   一曲后,司马炎掀开帐篷,进船舱内,正要走到软榻上,船头处传来沈暮的声音:“在下沈暮,心里十分喜欢吹笛人刚刚吹奏的那首笛曲。不知在下可否和吹笛人同饮一杯?”   司马炎闻言,略思考后,步履和缓地从船舱内出来。沈暮见到是他,则极为不悦。然后,他冷冷地转过身去,漠然地对众人吩咐:“把船开回去!”   司马炎不知该如何留下沈暮,也就只好看着他离开。然后,司马炎走到船头上,只顾看着江水失神。并没感觉出沈暮回头恨恨地看着他。   第3章 出宫   3出宫   “皇上,太后派人来问您,是不是该给沐王赐婚了?”小枫很小心地说。   司马炎听后,一言不发,只是从容地拿出玉玺,染上朱砂,准备在那已经写好的赐婚诏书上盖上宝印。可良久后,那沾上朱砂的玉玺,他就是放不到那道圣旨上面。   “皇上,您是否觉得选中的王妃配不上沐王。不然,您再挑选一次吧。”   当夜,沐王府,书房,沈暮稳当地坐着,冷冷地看着那跑来找他的小枫。   “王爷,这是皇上给您的信,务必请您亲自看。”小枫谄媚地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,恭敬地递给沐王。   沐王神色冷冷地接过来,看也不看,随手撕成了两半,扔在了地上。   “王爷,这也是皇上给您的信,务必请您亲自看。”小枫边说边递给沐王另一个信封。   沐王神色更冷地接过,仍旧不看,随手撕成碎片。   一番折腾后,那干净的地上多出了一堆碎纸片。   “不管还有多少信封,本王一律撕碎。”   接着,小枫又从怀里掏出最后一个信封,恭敬地递给沐王。他小心地说:“王爷,这是最后一个信封了。皇上说了,您要是真不想看,那就让奴才自行回宫。”   沈暮看着他手里的那个信封,又不经意地看着地上那堆碎纸片,没有伸手去接。   “王爷,皇上还让奴才转告王爷一件事。皇上在御花园里桃花林处等您进宫来找他。”小枫恭敬地对他说。接着,他把那个信封放在沐王身边的桌上,躬身退去,恭敬地站在门外。   沐王看着桌上那个信封,良久后,伸手拿起来。展开宣纸,上面只有八个俊逸的字。   朕知错了,下不为例。   沐王随着小枫来到御花园里,走至那片桃花林处时,小枫便驻足不前。   “皇上有令,请沐王一人前去。奴才告退。”   沐王拿着宫灯,一人前行。看着那些沾着雪花的桃枝,想起已经凋零的桃花来,忽然间感触良多。   曲声传来,沐王却霎时愣在原地。  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湖里那颗颗泛着光润的星星上,显得整个湖面更加的清幽美丽。明媚的月光洒下来,整个冰雕玉砌的地方,又透出浓浓的温柔和情意。而中间的水榭上,一身锦服的司马炎正坐在那里横笛吹奏‘凤求凰’。   沈暮放下了手里的宫灯,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那一首‘凤求凰’。   夫复何求!   伴随着笛声,沈暮眉眼含笑地往前走。脚步轻轻地踏着铺在湖面上的几级台阶,慢慢靠近司马炎。   “阿炎,你说,你哪里错了?”沈暮偏头看着他,眉眼略有气恼地问道。   司马炎刚巧将‘凤求凰’吹奏完毕。他随意地把笛子放在一旁的桌上,起身,一手揽着沈暮的腰,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,对他温柔地说:“沈儿,朕今日对你发誓,你若心中不愿意,朕以后绝对不会给你选妃了。”   “此话当真?”   “是。沈儿,外面天冷,今日你不要回去了,就留在宫里住。”   “阿炎跟我回沐王府。”   “皇宫中的宫殿可谓是不可胜数。朕绝对不会委屈沈儿。你跟朕来。”   “这便是朕许诺给沈儿的宫殿。”   沈暮看着‘篁厚宫’这三个字,心头回味良久。司马炎仔细看他的神情,温柔地问道:“沈儿不喜欢吗?”   “阿炎,你想让别人怎么议论。”   “你我乐趣相投,互相学习琴乐,此名有何不可。”   两人自然是一夜缠绵悱恻。司马炎醒来后,转头看着沈暮的睡颜,忍不住对着他温柔一笑。而后,司马炎静静地起身,穿龙袍,欲上早朝。可司马炎起身没多久,沈暮迷迷糊糊地醒了。   “沈儿,是朕惊醒你了吗?”司马炎走到床榻边,坐在他身旁,温柔地说。   “阿炎,现在什么时候了?”   “寅时。朕要去上早朝。沈儿就再睡一会儿吧。”   “阿炎,陪我。”   四个字,便足以让司马炎妥协。司马炎此时只顾得上陪伴沐王,哪里还有精力去管那些同样无奈起身的臣子。   只可惜天不作美,小枫着急地拍打着殿门,大声喊道:   “皇上,太后忽然吐血晕厥了!”   “沈儿,朕先行一步。”   等沈暮也去了太后所居住的宫殿时,齐王司马攸这才急急地赶来。他焦急地问道:“皇兄,母后如何了?”   “太医正在给母后把脉。”司马炎冷淡地说。沈暮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模样与司马炎有三四分相像,但气质却温文尔雅的齐王司马攸。司马攸察觉后,也回看了他一眼,顿时对他的玉颜惊叹不已,忽然又觉得不妥地冲他温和一笑。   “咳咳!”太后突然咳嗽起来。   “太后的身体到底如何了?”司马炎略带着急地上前问道。但他却是不动声色地挡在沈暮面前,也免得他去看司马攸。沈暮嘴角一抿,轻轻笑了一声。   众人跪下,其中一人无奈回答:“太后每逢冬季,便不思饮食。长此以往,身体虚弱。如今病情来势汹汹。若太后能平安渡过这个残冬,便可安然无恙。否则,老臣也无能为力。”   “你说什么?你们真是一群废物!”   “炎儿。”太后轻喊道。   “母后,您如今觉得如何?”司马炎慌忙上前问道。   “攸儿可来了?”   司马炎阴沉着脸,不发一言。   “母后,儿臣在这里。”司马攸走上前去,难过地对太后说。   “皇上,你一向政务繁忙,□□无术,这段时间就由攸儿来照顾母后。”   “儿臣依母后所言。儿臣告退。”司马炎微觉难过地说。沈暮跟着告退。   司马炎快步回到御书房,冷冷地看着桌上的奏折,不自觉地握紧右手。然后,他终究是恼怒地说:“沈儿,你说太后为何也如此偏袒司马攸!”   “阿炎,你不用费心假装了,其实是因为我的缘故,太后才会不让你陪着她。你若给我娶位王妃,从此以后与我老死不相往来,太后肯定会让你日夜陪伴她。”   司马炎松开右手,转头看他。而沈暮则神色平静地回看他,并对他说:“你心里要是有好人选,我一定娶她为王妃。”   “沈儿,朕昨夜留在你的身旁,就决定了朕不会再跟太后妥协。”司马炎静静地看着他,走到他的身边,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颊,极为肯定的回答。然后,他紧紧地抱着沈暮的腰身,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。   “阿炎,对不起。”   几日后,太后仍旧只让司马攸陪着她。而对司马炎却置之不理。   御书房内,宽大的椅子上,司马炎和沈暮在一起说话。司马炎忽然眼神黯然地伸手抚摸着他的墨发。良久后,司马炎看着他的容颜,伸右手摸着他的红唇,温柔地问道:“沈儿,你说朕哪一点儿比不过司马攸。”   “阿炎,你生来就该是一个帝王。而司马攸他只不过是你的一个臣子。你何必那么在意他。”   “他是一个让人觉得能随时继承大统的臣子。”   “阿炎,你太抬举他了。他也只是文采风流罢了,论起识人治国的谋略和手段,他根本比不过你。不过,除了文采外,他确实是有比你强的地方。”   “什么?”司马炎挑了挑眉,不高兴地问道。   “司马攸的笑容,就很温暖,很容易让人亲近。阿炎你的笑容,就不能让人来亲近。”沈暮笑道。然后,他抱着司马炎的脖颈,在司马炎耳边低语道:“你的笑容只能给我一个人看!”   司马炎闻言笑了笑,抱紧了他。   泰始四年,正月,皇太后王氏崩。万民居丧,停三年嫁娶之事。武帝一遵古礼,白衣临朝。亦无心外政,只令人修改着《泰始律》,将内政微微整理。一年后,百姓安居乐业。   “皇上,卑职得到密报,吴主孙皓近日会出宫到民间体察民情,卑职要不要派人将他刺杀。”顾若恭敬地道。   “仍是母后周年,朕不想平添血债,便由他去吧。”   “可臣有确切把握,一定能将孙皓刺杀。若太后能看到皇上一举攻下吴国,九泉之下,必定也会分外开心。”   “朕要攻下吴国,实在是轻而易举。倒是还不急于一时。”   “可这次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机会,若能将吴国国主杀死,吴国必定朝廷混乱,军心大乱,皇上定能出兵收复吴国。”   “算了,朕不想用这样卑劣的手段,来拿下吴国。这次就由他去吧。”   “皇上,景果太妃请皇上近日去素梦居一聚。”崔姮回禀道。   “知道为了何事吗?”   “太妃说此事是关于沐王的。”   “朕知道了,朕明日会出宫去拜见太妃。”   “沐王!沐王您可来了,皇上他可是等您很长时间了。”   等银冠白衣的沈暮推门进来时,屋里只有司马炎一个人在批阅奏折。   “阿炎,你这里怎么连一个端茶的宫女都没有?”沈暮边说边狐疑地扫视一圈宫殿。   “批阅奏折而已,要什么端茶宫女。沈儿,乍暖还寒,你的穿戴怎么这么单薄。要不要换件衣裳?”   “不用。阿炎,你明日要不要随我出宫游玩。”   “朕明日还有要紧的政务要处理,若明日出宫,总归会有些不妥。不如,我们今晚出去吧。”   “那我们现在就出宫。”   两人倒是高兴地四处走走,吃着各种小吃,品着各色美酒。许久后,两人停在一处宅舍前,沈暮看着司马炎,温和提议道: “阿炎,要不我们今晚就留宿在民间吧?”   司马炎却是凝神看着面前的匾额。   素梦居。   “阿炎,我们今晚就留宿在这里吧。”   司马炎低眉沉思,不知如何作答。   “阿炎,你放心好了。我来和这家的主人商议,一定让他同意你我借宿一晚。”沈暮一边说,一边翻身下马。   “沈儿,还是我来跟他们谈吧。”司马炎翻身下马后,对他温和地说。   沈暮敲了好一会儿门,也没有人应他。他毫无耐心地推门进去。司马炎亦是无奈地跟着走进去。   可惜,灯火通明,无有人踪。   此时,沈暮站在主屋里,隐去心头泛起的怒气,笑盈盈地对他说:“阿炎,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宿吧。”   “沈儿,我们并没有得到这里主人的同意,怎么可以住在这里。我们还是另寻他处吧。”   “当真没有主人在吗?难道说,阿炎不是这里的主人吗?”沈暮眼睛紧盯着他,认真地问道。   “沈儿,我也是第一次和你来这里,怎么会是这处家宅的主人。”   沈暮缓步走到他身边,靠在他的怀里,懒洋洋地说:   “阿炎,整个天下都是你的,这里怎么可能不是你的房子。我好累,我不想再走了。”   司马炎正要说些什么话,却突然抱着沈暮离开所站的位置。同时从窗外也飞进几只毒镖,正好落在那个位置。几个手执利刃的蒙面刺客破窗而入。   一个回合后,司马炎使内力点中几个刺客的穴位。六个刺客便定在原地。他的武功,连沈暮都暗自佩服。   司马炎放开沈暮,不动声色地走过去,抬手将其中一个刺客的武功废了,又将他的右手腕和双脚踝踢脱臼后,才解开他的穴位,冷静地问道:“谁派你们来的?”   那名刺客一声不吭。   “吴国可真是上下一心,非要将朕至于死地啊。枉朕还出于好心,饶了孙皓一命,可真是多此一举。”   “不关吴国的事。我只是和你们司马家有私仇。”   “是吗?你当朕看不出你的武功,是出自吴地吗。既然你说和朕有私仇,那朕之后对吴国的所作所为,也就和你们无关了。”司马炎冷漠地对他说。然后,他用内力提起了地上的六把毒镖,微微用力,就送到了那些刺客的胸膛里。这次又是一招毙命。   司马炎转身看着沈暮,抱歉地说:“沈儿,朕不是有意要在你面前杀人,扫了你的兴致。只是朕不能再次姑息吴国。”   “阿炎准备让吴国俯首称臣?”   “是。朕几年前就开始想这件事了。朕明日会任命中军将军羊祜为尚书左仆射,出督荆州军事,寻机攻打吴国。朕一定要让吴主俯首称臣。”司马炎肯定地说。随后,他又温和地说:沈儿,朕仔细想了想,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去别的地方。”   “我们回沐王府。”   “这也不是不可以。只是,沐王打算让朕在哪个房间里休息?今夜会不会和朕秉烛夜谈。”   “本王打算让阿炎睡柴房。”   “沈儿若肯同睡柴房,那朕真睡在柴房里,也是无妨。”   “阿炎,你跟我说实话,你到底哄过多少人?”   “怎么突然这样问朕?”   “是啊。阿炎是皇上,那三宫六院里有无数的嫔妃。臣一向愚钝,才会这么问您。臣一时失言,当真是失礼,还请皇上见谅。”   “沈儿生气了?”   “还请皇上莫要拿臣来开玩笑。”   “朕可是九五之尊,所有人恨不得每日里都对朕阿谀奉承,哪里用朕去哄她们。只有沈儿你才能让朕去迁就。”   “阿炎,那你可觉得委屈,没想过要金屋藏娇?”   司马炎悬着的一颗心,终于可以放下了,原来沈暮觉得素梦居里住的人是他的美人啊。他不免淡笑着说:   “朕对沈儿是真心实意的啊。即便朕要金屋藏娇,也要藏沈儿啊。”   沈暮也就不跟他计较了。两人并肩而行,一同回沐王府。   泰始五年,羊祜出任荆州军事。次年,鲜卑人秃发树机能集众数万,出没雍凉境内,蠢动造反。气焰嚣张,雍凉境内,多被劫掠,十室九空。   “皇上,微臣刚得到消息,秦州刺史胡烈出战迎敌,在万斛堆中了秃发树机能的埋伏。数万大军逃出仅数人。”   “贾充,朕命你将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的尸身带回故地,同时好好安抚将士们的家属。”   “石鉴,朕命你为安西将军,一定要替朕平叛战乱。”   “臣必定为皇上平叛胡乱。”   御书房内,司马炎吩咐道:“小枫,传朕旨意,任命河南尹杜预为秦州刺史,协助石鉴共同退敌。”   “奴才遵旨。”小枫恭敬地说。然后,他转身出去,准备找官员去草拟圣旨。此时,顾若和霍碧从暗道出来。   “羊祜对吴国的战事如今如何了?”   “回皇上,吴国左宰相陆凯精于用兵之道,羊祜将军一时难于攻占吴国。”   “顾若,派人告诉羊祜,让他速战速决,朕没有闲情逸致在此时和吴国耗费钱粮! ”   “是。卑职告退。”   “皇上,景果太妃请皇上明日去含灵居一聚。”   司马炎眉头一皱,沉思一会儿,才温和地问道:“太妃可有什么要紧事?”   “太妃只是说,想和皇上谈一谈沐王的事。”   “你回去告诉太妃,朕明日一定前往。”   此时,御书房门外,一太监拦住沐王,对他抱怨:“沐王,您快去劝劝皇上吧。皇上一直在看奏折,可是连午膳都没有用。”   “你让御膳房准备一些菜肴来,我来劝皇上。”   沈暮进屋后,司马炎站起身来,伸手摸着他的额头,忍不住埋怨道:“沈儿,朕不是跟你说过,天气炎热,不要你出来的吗?你怎么这么不听话。”   “那还不是阿炎你对我说,午膳过后,会去看我。我等了许久,仍旧看不见你,这才会出来嘛。”   “朕如今真正是忙于政务。”   “阿炎,那雍凉交界的战事,自有镇守在那里的将军去理会。你既然去不了那里,何必想那些事。”   “知道了。”司马炎难掩疲倦地说。   第二日,早朝后,司马炎立刻去了含灵居。   “不知太妃想和朕说些什么事?”   “皇上,那次是沈儿来了吗?”   “是。”   “皇上应该很喜欢沈儿。”   “是。”   “沈儿应该不喜欢皇上。”   司马炎走到窗户旁边,看着窗台上放着的花草,神闲气静地说:“那又如何。朕用天下为聘礼,用一生来哄他。朕就不信他会一辈子不喜欢朕。”   景果太妃听了,一言不发。良久后,她才温和地说:“当年先皇认为沈家谋反,将沈家老小全部关进天牢。妾身兄长含冤病逝,嫂子大义相随。幸而皇上暗中派人相助,还了沈家一个清白。妾身被皇上的皇伯所休,流落在外,蒙皇上所救,这心里感激不尽。妾身本不该对此事多言。但沈儿是沈家的独子,还请皇上高抬贵手,容妾身将往事与他说个清楚,让沐王他定门亲事,为沈家开枝散叶。”   景果太妃见他不为所动,边说边行一礼:“还望皇上能体谅一个为人姑母的人的心情。”   “朕宁愿让沐王恨我一辈子,哪怕最后死在他手里。也不想他知道真相后,毫不犹豫地离我而去。”司马炎仍不为所动地说。他心里很清楚,沈暮只是觉得他害死了他的爹爹,才会含恨陪在他身边,想要等待时机杀了他 。如果沈暮知道他恨错了人,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,怎么还会愿意留在他的身边。   “皇上,妾身求你了。”   “太妃既然没有别的事要跟朕说,朕先回宫去了。近来天热,太妃还应好好照顾身体。”司马炎冷淡地说。然后,他立刻转身离去。不顾景果太妃一直呼喊着他。   司马炎神色复杂地往门外走。却不知道沈暮神清气和地站在含灵居门外,静静等着定要从里面走出来的他。   司马炎走到门口处,不经意地往外一看,却见沈暮站在那里。他微微有点诧异,但立刻眼含笑意地走到他的身边,温情脉脉地问道:“沈儿,你怎么在这里?”   “我想明日和阿炎一起出宫,好好畅游一番,这自然要找些好玩的地方。阿炎,这一次,这屋里可是有主人吗?”   “朕也想明日陪沈儿出来游玩,遂来这里察看。可进入含灵居后,并未看到一个人。”   “那可真是遗憾啊。倘若这屋里有人的话,就能看到当今圣上了。”   “沈儿,我们回宫去吧。”   “微臣身体不适,要回沐王府静养,就不陪皇上学习什么乐曲了。微臣告退。”沈暮淡漠地说。接着,他冷漠地转身,含怒离开。他知道他便是进了含灵居,只怕也是人去楼空。   司马炎看着急步往前走的沈暮,平生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作进退维谷。   入夜,沈暮合上了他书房内,紫檀桌上的那张画着与他有三分相像的美人(景果太妃)的画像。然后,他换上一身黑裳,蒙上脸,从暗室而去。   等沈暮去了皇宫,司马炎便第三次遇刺。只是这一次,司马炎只能静静看着那个挥剑而来的刺客。   司马炎看着那同顾若等人打斗的沈暮,忽然间觉得桃花林内那处水榭破碎了。连同所有的美好场景一起碎了。   再也不敢看沈暮一眼,司马炎黯然神伤地起身离开。   第4章 选妃   4.选妃   “皇上,沐王听说皇上昨夜遭遇了刺客,特意进宫来陪皇上。”   “朕要去上早朝。你让他回去。”司马炎淡淡地说。他走出大殿后,看也没看殿门外的沈暮,从容不迫地从他身边走过去。而他则快步跟上去,还伸手拉着他的袖子。   “还望沐王放手。朕还要去上早朝。”   沈暮并未放手,而他也不愿意推开。两人却都没有看到刚好来这里的杨后一行人。   “阿炎,那个人到底是谁?”   “朕不知道沈儿说的是谁。”   沈暮静静地看着他,松开了他的袖子,神色冷冷地走开。在他看到杨后时,也是神色不动地漠然离开。   泰始七年,秃发树机能和北地胡族勾结,胡乱金城,凉州刺史牵弘死。司马炎任鲁公贾充为车骑将军,出任秦凉军事,平叛战乱。可至泰始八年,正月,他还是再找各种理由不愿前去。只是这已经快到了司马炎的容忍底线。   为贾充送行的酒宴已经摆过,他若是还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来,那就只能领兵作战了。   可偏偏天公作美。阴云密布,寒风刺骨,一场大雪降临京城。司马炎体恤将士,暂且不出兵讨敌。贾充焦头烂额地想着不出战的理由。终于,他开始在太子身上打主意。   “皇上,自从您登基以来,后宫除了您为世子时所纳的妾室外,更无一人得选为妃。臣妾想皇上也该纳些美人进宫,为皇上多添些龙嗣。”杨后温婉地说。她当然要说,皇上都要去宠幸沈暮了,她还不得给皇上选些美人进宫。   “秘书郎左思妹左芬文才出众,德行端庄。可入宫,赐为修仪。 ”   这个左思一生的盛名就是曾用十年写成《三都赋》,之后,一时间洛阳纸贵。   “若只左氏一人进宫未免孤寂,不如多添些姐妹。”   “后宫之事,就由皇后来定。”   “臣妾遵旨。”杨后贤惠地说。后为武帝选妃,中五千人,全部送入掖庭。   夜,司马炎原想翻牌子,选妃侍寝。可看着那么多的牌子,无奈地叹了口气,站起身来。   “给朕备羊车。”司马炎淡漠地说。   司马炎坐在由两只羊拉着的车上,慢悠悠地往前走。此车停到哪里,他就临幸何人。他的嫔妃之数,可以让所有帝王都望尘莫及。他有一万嫔妃。那可是整整一万娇滴滴的美人。唉,好羡慕啊。   沐王府,沐王沈暮待在他的书房内,坐在一张椅子上,暗自恨恨地想着他刚刚得到的消息。司马炎竟然命人选妃!他还连夜去临幸她们!   何心走进来后,拿出一封信,对沈暮恭敬地说:“王爷,这是尹希眉师父传给您的信。”   沈暮神色冷凝地接过,撕开,看着上面的内容。他看完后,冷淡地说:“他可真是清闲!他若有这种闲功夫,倒不如去医治些人。”   “王爷,要卑职派人去保护他吗?”   “不用,他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。你退下吧。”   沈暮放下手里的信封,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信封来。他看着那上面无比俊逸的八个大字,决定今晚仍旧一个人安寝。他才不会跟司马炎一样好色,他就是不去挑选王妃,他又能拿他怎样。   司马炎上完早朝,依旧去听细作回禀一些事。而他听了许久,只记得陌岸所说的话。   “回皇上,沐王昨日一听到您召幸妃子的消息后,就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。然后他就怒火中烧地回到他的书房,看您给他的那封信。入夜,沐王接到了一封信,是他的郎中师父尹希眉写的,大意是说要来京都看望他。”   司马炎可以眉眼带笑地批奏折了。   几日后,司马炎封新入宫的美人胡芳和左芬为贵嫔,诸葛婉为夫人,可谓个个恩宠有加。却不知道他无意间打翻了某家的醋坛。   “小枫。”沈暮唤那个正跟众位小太监发号施令的小枫。   “小枫也是你能喊的吗?啊!沐王,您怎么来了。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。”小枫回过身来,放下气焰,极为谄媚地对沈暮说。然后小枫立刻推门进去禀报。众位太监都惊讶地看着沈暮。   “你们都下去吧。”沈暮神色淡漠地说。等众太监都退去,他则心绪复杂地待在门外赏雪景。   “皇上,沐王求见。   “朕现在没功夫见他,让他退下。”   “皇上,是沐王求见。您果真不见吗?”   “不见。你说谁?”司马炎吃惊地说。然后,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奏折,急步离开了。   司马炎看着那一身青裳的沈暮,忙拉他进屋,咬牙切齿地对他说:“为什么每次天寒地冻的时候,沈儿的衣裳都这么单薄。小枫,快去拿朕的紫貂裘来。”   小枫闻言,又忙不迭地回去取那件披风。随后,司马炎接过小枫手里的紫貂裘披风,给沈暮披上,系好带子。然后,他拉着沈暮的手,往外走去。   望着那片所有桃枝上都沾满雪花的桃林,想起司马炎吹‘凤求凰’的那处水榭,看着司马炎那紧拉着他的右手,沈暮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。   司马炎带着沈暮进了篁厚宫,走到内室的香炉旁时,替他脱下紫貂裘披风,放到了一旁的屏风上。接着他又把暖炉弄旺。随后,他又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热茶。最后,他让沈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递给他一杯热茶。   “沈儿,可还冷吗?”   沈暮心头暗自思索。良久后,他把他手里的热茶放在一旁的桌上,然后看着他,温和地对他说:“阿炎,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。你愿不愿意从今以后不再宠幸其他人,只跟我在一起。”   “好。”司马炎肯定地说。接着,他俯下身子,想去抚摸他的脸庞。沈暮却伸手隔开了两人的距离。   “对天发誓。”沈暮坚决地说。   司马炎看着他,温柔地笑了笑,肯定地对他说:“皇天后土为证,朕司马炎愿意从今以后仅宠爱沈儿一人。倾朕所有来疼爱他,一生一世去照顾他。更是绝不会再与别人行欢好之事。如有违誓,天诛地灭,万劫不复。”   “沈儿,你可对朕放心了?皇后就是把天下美人都放到朕的宫里,朕心里还是只喜欢沈儿你一人。”   “你可要说话算数。”   几日之后,两人自然情意绵绵。   “阿炎,卫公的女儿确实是品貌非凡。但贾浚可是当初你要给我选的王妃,她三妹南风的长相应该也不会太难堪。你就让贾南风嫁给太子,也好令贾充免去征战之苦。”   “沈儿,朕必定会替你还清欠贾浚的人情。”   “那个王妃可是你替我选的啊,你自然要为我收拾烂摊子。”   泰始八年,二月,太子司马衷成亲。太子成亲的筵席上,司马炎坐在主位上,看了看那个面目丑陋的贾南风。然后,他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,继续欢喜地饮酒。而沈暮却震惊地看着那个新婚丑妇,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。司马炎冲他笑了笑,表示不在意有个丑陋儿媳。他既有了美貌枕边人,怎顾他人榻上何颜色。   一年多的日子从司马炎和沈暮的指尖溜走。一日,沈暮正陪着司马炎看奏折时,小枫从外面跑进来禀报说:“皇上,皇后请您去悯瑶宫一趟,说有要事与皇上商议。”   沈暮听到皇后这两个字后,神色一时黯然。司马炎则全部看在眼里。   “朕知道了。你先退下。”   “沈儿,你明日能不能给朕一天时间,到子时再来找朕。而且,一定要来找朕。”   “本王来不来,只凭心情而定。”沈暮神色淡淡地说。司马炎听后,却眉眼含笑地离去。   “皇后,你有什么事要跟朕说?”   “皇上,您如今只有十几个子嗣,为了皇室着想,还请皇上多多关心后宫里的姐妹。”   “朕若多关心她们,肯定有几个能深知朕心。朕把后位传给她的话,皇后可要贤淑依旧啊。”   “若真有这等深惬帝意的妹妹,那也是臣妾之福。皇上,您曾说婉儿妹妹最惬心怀,您也该多去看看她。”杨后十分艰难地欢喜着说。   “原来朕的皇后这么大方贤淑啊。朕要不去细细思量一下,都要觉得你不是为了想要获得朕的宠爱,从而继续让你杨家把持朝政。”司马炎神色冷冷地道。话说到这个份上,司马炎都有了废后的念头。   “皇上,臣妾冤枉。臣妾实在是为皇上着想。”   “你果然是为了让朕回心转意吗?朕近日来忙于政务,确实是冷落了你。”   “皇上明鉴。妾身心里只有皇上。”   “琼芝,你跟随朕多年,朕也不想对你太过苛责。朕想让你去转告你叔父杨骏几句话。既然他已经做了某些事情,那自然要处理妥当。别有一天,有大臣拿着他的把柄来找朕。到那时,朕可就不会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了。”司马炎冷漠地说。接着,他就拂袖而去。杨后满脸泛起了汗花。   沐王此时已经回府,看着湖里的游鱼,静静地想着心事。   沈暮不断想起司马炎的那句话。一定要来找朕。心里不由自主地去猜测他到底要做什么事。忽然又想起他那次让他进宫时,水榭楼台的场景。   此时,葛回满脸欢愉地跑来,大声地对他禀报道:“王爷,皇上刚刚赏赐给您三十箱珠宝,件件都是奇珍。”   “因为什么?”   “皇上说您才华出众,善解人意,屡替皇上分忧解难,所以赏赐宝物以示嘉奖。”葛回如实回答道。而沈暮听闻此言,立刻恼羞成怒地黑了脸。   沾墨起笔,第二日,子时,承辉宫(司马炎的寝宫)门外。   沈暮来时,已经见到那衣冠楚楚的司马炎正脸含微笑地等着他。   “你想对我说什么事?”   “沈儿尽管跟朕前行。”司马炎温柔地说。然后,两人一同进屋。   “朕以往一直觉得你愿意陪在朕的身边,这一世已经没有遗憾了。而如今朕觉得只有再做一件事,这一生才算是十全十美。”司马炎看着他,温柔地对他说。接着,他拉着他的手,又对他说:“沈儿,天地为证,日月为媒,我们成亲吧。”   沈暮立时愣在原地,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浓浓的喜悦来。   “沈儿,我们成亲吧?”   “阿炎,那由你穿女子喜服。”   司马炎宠溺地笑了笑,拉着他的手,进了内室。梳妆台上放着两件绣着时隐时现凤凰图样的男子喜服。只是一件更加精致,花纹愈加繁琐而已。   “沈儿,这件喜服只有你能穿上,我帮不上什么忙。”司马炎拿起那件更加精致的喜服,无奈地对他说。   “阿炎,你就不怕我不穿吗。”   “沈儿,你都已经答应嫁给我了。何必为了一件喜服,在成婚时和我闹别扭。”   “谁答应嫁给你了。”   “沈儿,要不要我帮你穿?”   “用不着你假好心。”   “那我们换喜服吧。”   两人换好了喜服,宝冠墨发,玉颜红裳,凤凰和鸣。绝对是倾国倾城,让人赏心悦目。   一拜天地,举案齐眉。二拜高堂,白头偕老。两人对拜,矢志不渝。   “今日我们成婚,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给沈儿。这个玉扳指是我行弱冠礼时,自己亲手雕成的,但求沈儿不要嫌弃它。”拜完天地后,司马炎把左手大拇指上鲜红色的玉扳指取下来,递到沈暮的面前,温柔地对他解释道。   “你若早与我说,我就不戴这个当初我一时兴起雕成的玉扳指。你也不许嫌弃它。”沈暮懊恼地说。接着,他也把自己左手大拇指上鲜红色的玉扳指给摘下来。   两人互换扳指后,司马炎笑盈盈地说:“沈儿的玉扳指很好看。”   “沈儿,喝合欢酒。”司马炎端着两个酒杯,边说边把其中一个递给他。两人举杯一饮而尽。   寅时,两人已经醒了。司马炎温柔地问道:“沈儿,你会不会觉得委屈?”   “哪里?”沈暮不解地反问道。   “朕不能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,亦不能让你入主后宫,成为众人皆知的皇后。朕觉得很对不起沈儿。”   “那今日别去上早朝了,留在这里补偿我。”   “沈儿,朕这就好好补偿你。”司马炎温柔地说。他也乐于如此补偿沈暮。虽然他们可能不是说同一件事。   翌日,沈暮正在沐王府里练习书法时,有太监去找他。   “沐王,皇后请您去悯瑶宫一叙。”   沈暮神色自若地放下手里的毛笔,跟随那个太监进宫。   “微臣沈暮参见皇后。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   “平身。”杨后冷冷地说。   “不知皇后召臣前来,所为何事?”   “沐王,若本宫没记错的话,你也该二十又七了。贾府四小姐乃好娇淑,就由本宫出面去说,也好促成你们的美好姻缘。”   “微臣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。只是微臣病入骨髓,不知何时就会病逝,怕娶了妻室,耽误了人家姑娘。等微臣身体恢复康健了,才会想去娶妻。”   “沐王!本宫自然知道皇上洒脱不羁,素爱拈花惹草。可沐王也该自行检点。何必去勾引皇上,做出那媚主之事。”杨后拍着桌子,冷冷地对他说。   “哪个,看见我勾引皇上了。”   “本宫当年可是亲眼所见。皇上那样冷漠地推开你,而你如今竟然还再勾引皇上。身为王爷,却甘愿做皇上的男宠。真是下贱!”杨后冷厉地说。沐王闻言,脸色愈发阴沉。   杨后见沐王一言不发,就觉得她说对了,随后便更加嚣张跋扈地怒骂沐王。这件事能发生,只因为她思前想后仍然觉得只有沈暮一个人敢说她们杨家的坏话。所以一定要好好□□他一番。而沈暮一忍再忍的时候,司马炎正在处理一件几个大臣禀报的有关吴国国主的重要的国事。   “沐王,你若真是对皇上尽忠。那为了皇上的声名,当即自裁吧。来人,把东西拿上来。”   沈沐看着放在他面前的斟酒和匕首。他淡淡一笑,淡然地拿起那件匕首,淡淡地说:“皇后,您的身体抱恙,对微臣的事,还是不要如此费心费力了。微臣什么事都能依你。独独这件事,绝无可能。”   “你……”   随后,两人唇枪舌剑,毫不相让。等司马炎得了消息,急急忙忙地赶来悯瑶宫时,只见他那身体孱弱的皇后已经被气得吐血不止。   “皇上,救我!”杨后悲切地喊道。而后,她便头晕目眩,不治而亡。众宫女跪在司马炎脚下,等候司马炎处决沈暮。   司马炎看着他的皇后倒地而亡,自然是十分难过。但当他看到那背对着他的沈暮后,就决定对凶手从轻发落了。   “小枫,你去传白虎军进来。”司马炎冷静地吩咐道。小枫慌忙去传那皇宫中最厉害的御林军。沈暮听到这番话后,依旧背对着司马炎,只是握着匕首的右手却不自觉地握紧。   “皇后病逝,悯瑶宫中的所有太监和宫女全部殉葬。”司马炎平静地说。数十位白虎军将士闻言,便急速走上前去,准备带走众多太监和宫女。   “皇上开恩,皇后是被沐王气死,与我们无关啊!”   司马炎冷静地走到沈暮的身边,拿走他手里带血的匕首,随手扔到桌上那满装着鲜红苹果的盘子旁边。然后,他轻轻地拉着他的左手,一边往外走,一边冷漠地说:“就地□□。”   “皇上开恩,皇上开恩啊。”满屋子的宫女大声地喊道。   司马炎紧握着沈暮的左手,步履缓慢地回篁厚宫。他温和地说:“沈儿,跟我说说看,到底怎么了。”   沈暮则是埋首在他怀里,紧紧地抱着他,努力平复着复杂的心情,对他解释道:“我不是为我自己辩解。若是她的言语能克制一些的话,我绝不会以下犯上。”   “恐怕她是有意如此。不然,刚刚杨家在朝堂之上怎么会极力拖着我。本来是为了谋你。却没想到她会病发而亡。朕怕是要再娶一位杨家女为后了。只是,沈儿,你放心,朕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,绝对不会让你受苦。”   泰始十年,寒秋,杨后病重逝世。临终说,叔父杨骏有一女,德行端正,皇后之贤,令从妹为后。而此意实为压制胡女,保全太子。   这个理由,真是难为它如此入情入理。不过,杨家荣宠正盛,谁会去管先皇后的琐事。   因为皇上和皇后伉俪情深,遂大赦天下,改元咸宁。      第5章 皇后之师   5.皇后之师   咸宁二年,司马炎喜忧参半的一年。   “皇上,司马督马隆已经平叛胡乱。秃发树机能亦被他所杀。羊祜将军也已经平吴。皇上,需要派人去把吴主孙皓杀了吗?”陌岸恭敬地回禀道。   “不用,朕等着给孙皓备下酒宴,让他俯首称臣。”司马炎志得意满地说。然后,他却突然间觉得心口像是要被撕裂一般,难以忍受的疼痛感传来,他禁不住用手捂住了胸口。   “皇上,您怎么了。”小枫和陌岸一边惊慌地喊道,一边赶紧去扶着司马炎。   司马炎却是神情痛苦地用手死死地捂住胸口,难以正常开口说话。   “来人,快传御医!”   一阵忙活之后,众御医已经给司马炎把过脉,而且也商量出了结果。   “朕要听实话,朕得了什么病。”司马炎极为平静地说。闻讯赶来的沈暮却比司马炎更在乎他的病情。   “皇上是这几年来思虑过重,心中郁结,伤了心肺。若用药膳好好调理几个月,自然会恢复康健。”   “既然如此,那你快去写药方吧。你们都给朕退下。”司马炎放心地说。但他心中却一丁点儿都不信那御医说的鬼话。   “阿炎,近日来,你要给我好好吃药。”   “朕知道了。朕要你喂我喝药。”   过了一会儿,沈暮亲手喂司马炎喝下一碗药后,仍旧担心地问道:“阿炎,你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   “这药好苦。”   “谁让你每日里批奏折都废寝忘食的,也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。”   “朕哪里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,还是沈儿留下来陪我吧。”   几日之后,一直认真吃药的司马炎却在要上早朝时,胸口又疼痛起来。   “阿炎,你怎么了?”沈暮紧抱着冷汗直冒的司马炎走回床边,扶着他坐到床上后,焦急地问道。   司马炎只觉得疼痛入骨,难以开口说话。待他好不容易减轻了些疼痛感后,就认真地看着沈暮,温柔说道:“朕……一直想给沈儿……你一个名正言顺,可到最后都没能如此。沈儿,你不要恨朕。”   沈暮看着脸色开始苍白的司马炎,头一次心慌意乱地说:“本王恨不恨你,只凭心情而定!”   “朕知道……自己不能长生不老。但朕一直觉得……能从沈儿十七岁……照顾到沈儿七十一岁。如今,大概是不能了。沈儿以后不要想我,一定要好好保重。”司马炎情深意重地说。接着,他却慢慢地不省人事,昏倒在床上。   “阿炎!阿炎!小枫,快传御医!”   沈暮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众御医,狠厉地问道:   “你们告诉本王,为什么皇上吃了这么多天的药,病却越来越重!”   “还请沐王恕罪,微臣等也不知道皇上得了什么病。”   “你们真是一群废物,给本王滚!”   “王爷,如今该怎么办啊?”   沈暮看着那仍旧昏迷不醒的司马炎,十分心疼地说:“早在几日前,我已经给我的师父尹希眉写过信。五日之后,他应该可以赶来京都。本王可以保证,以他的医术绝对可以治好皇上。”   尹希眉没来之前,沈暮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司马炎的身边,无微不至地照顾他。不知不觉间,四天过去了。   “王爷,您去休息一会儿吧。您已经四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。就让小枫来照顾皇上吧。”   “不用,本王不累。”   枕边人是衣不解带地照顾司马炎。而司马炎一连四日未上朝后,他的大臣们都觉得他这次活不了了,遂开始重新揣测继承大统的人选。当中以晋武帝之弟齐王司马攸的呼声最高。   当然,这是那些沉不住气的臣子说的话。那些真正执掌大权的人,可都是漠然置之。他们哪敢理啊!皇上还没死,私下里立了储君,而且还不是皇上定的太子。皇上若是醒过来了,这就是漠视皇权,等于直接去找死啊!   不管朝上大臣做出了怎样的反应,第五日,辰时,沈暮的师父尹希眉乐呵呵地进了宫。   “阿沈徒儿,你把师父召到皇宫里干什么啊?”   小枫惊叹地看着那个人。这就是沈暮的师父?这模样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大啊。   “请师父救治皇上。”   “那你先让旁人退出去。以免他们偷学我的医术。”   “你们都退下吧。”   “阿沈,外面都传皇上对你十分宠信,体贴入微。那你说一说,皇上和你是什么关系啊?”尹希眉贼兮兮地问。   “徒儿是皇上的臣子。”   “你原来只是他的臣子啊。那我就慢慢给皇上治吧。这若是能治好呢,那就治好了。治不好呢,那就算了,反正他跟我也没多大关系。”尹希眉开始不负责任地说。   “师父到底救不救他!”   “哎,这次可是十八徒弟你求着我来啊!要不是你言辞恳切地求我,我才不要从你十六师兄那里出来。”尹希眉一屁股坐下来,不乐意地对他说。   沈暮低头沉思了一下,才恼羞成怒地对尹希眉说:“我和他已经成了亲。”   噗!咳咳!尹希眉闻言,震惊到吐出了口中的茶。   “所以,皇上还算你半个徒弟,你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。”   尹希眉立刻给司马炎把脉,施针。   “他最晚明早就能醒了。”尹希眉满头大汗地收起银针,对沈暮笑呵呵地说。沈暮听到此话后,放心地晕过去。   “快来人啊!”尹希眉给沈暮把完脉后,向外嘶吼道。   “怎么了?啊!沐王他怎么了?”   “不是你们虐待他,不让他吃东西,把他给饿晕的嘛!”尹希眉理直气壮地吼道。   “奴才哪敢如此啊。奴才这就给沐王端膳食。”小枫委屈地说。接着,他就要跑出去给沐王端饭菜。   “笨,阿沈都昏迷了,还吃什么饭。你只需要把阿沈放在皇上的身边,至于其他的事,你就不用管了。”尹希眉一边给沈暮喂了一粒药丸,一边不屑地说。   当晚,丑时,司马炎慢慢地睁开眼睛,重新清醒过来。如尹希眉所愿,司马炎第一眼就看到了沉睡中的沈暮。   “顾若。”司马炎坐起身来,温柔地看了看沈暮后,才低声唤道。顾若立刻走过来,恭敬地跪在他面前。   “我昏迷了多久?”   “皇上已经昏迷了整整五日。这五日来,沐王他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您,直到他请来的医者尹希眉给您治好病后,他才支撑不住的晕倒了。”   “这几日朝中什么反应?”   “说。”司马炎不悦地看着犹豫不决的顾若,冷淡地对他说。   “朝野汹汹,俱言主上不讳,太子不堪嗣立,不如拥戴皇弟齐王司马攸为皇。河南尹夏侯和曾对宰相贾充说,立人应立德,切勿偏执,不可误机。”   “齐王听到这些话后,是什么反应?”   “齐王这几日除了每日进宫问皇上的病情外,一切如常。”   “你退下吧。”   司马炎重新躺好,温柔地看着沉睡中的沈暮。忍不住摸着他的脸颊,把他抱在怀里,小心翼翼地运真气给他。   早朝时候,司马炎静静地坐起身,小心翼翼地下床。   “皇上,您可醒了。沐王的师父真是厉害。”小枫高兴地大声喊道。   “闭嘴。还不给朕拿龙袍来。”   早朝,司马炎端正地坐在龙椅上,一直带着明朗地笑容,温和地与众大臣谈论政事。他什么样的难听话都没有说,只是让众大臣好好看看他的身体是如何的康健。   “沈儿,别睡了,快起来了。”司马炎下朝回来后,坐在龙榻上,看着沈暮的睡颜,温柔地对他说。   沈暮听后,神色不悦地翻了翻身。   “小枫,去给朕端一碗滋补的汤药来。”   “是。”小枫应声而去。   司马炎俯下身子,温和地喊着沈暮,直到他清醒为止。   “阿炎?阿炎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。你现在觉得怎么样,胸口还疼不疼?”沈暮清醒过来,看到司马炎后,惊喜地坐起身,急切地问道。   “沈儿不用担心,我已经没事了。”   “这是尹希眉给皇上配的药?”沈暮问端着一碗药水的小枫。   “这是让你喝的滋补的汤药。”   “我又没有生病。”沈暮拒绝地说。司马炎给小枫使了个眼色后,小枫立刻退出去。   “沈儿,听话,朕来喂你。”司马炎边说边喂沈暮喝汤药。等他全部喝完了,司马炎随手把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。然后,他静静地看着他。   “沈儿,朕听说朕昏迷了五日,你就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朕五日,最后还累到晕倒了。你说,朕要拿什么东西来赏赐你,才算不辜负你的一片心意。”   “谁说我照顾你了。我只是……”沈暮说到最后,脸红耳热地低下头,避开了司马炎的目光。   “你只是恰巧睡不着,跟我没关系。是吗。”   “我……”   “沈儿,你好像又脸红了。”司马炎一边疼爱地说,一边轻托起沈暮的下巴。然后,他俯身压倒他,共入鸳帏。   未时,一身亵衣的司马炎心满意足地起身。然后,他就抱着精疲力尽的沈暮同去沐浴。   “又不是第一次如此,沈儿为什么还会脸红。”司马炎奇怪地说。沈暮则浑身无力地怒瞪司马炎一眼,但仍旧是任由司马炎抱起他,共洗鸳鸯浴。   不过,好歹尹希眉进宫时,司马炎和沈暮已经穿戴整齐。   “小炎,你现在觉得如何了?”   “皇上,这位就是沐王的师父尹希眉,是他治好您的。”   司马炎看着那模样只有十七八岁大的年轻男子,您请坐,这三个字,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。   “小炎,你怎么这么看着我,我可是名医,自然永葆青春。”   “请坐。”   “不坐,我得先给你把个脉,这样才能知道你有没有活过来,才能确定会不会收到诊金。”尹希眉边说边走到司马炎身边给他把脉。把完脉后,以打量的眼神看了一眼司马炎,然后又怒气冲冲地看了一眼沈暮。   “朕如何了?”   “小炎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了,现在就是不吃汤药,也不会再出什么事情。只是,我没想到你和我家十八徒弟当真成了亲。不过这夫妻房事过密,是很容易伤身体的。你呢,我倒是不担心,可我担心我那个笨徒儿。”尹希眉以觉得沈暮颇不争气的口吻说。沐王爷不由得红了脸。   “放心,朕会好好照顾沈儿的。”司马炎乐呵呵地答道。沈暮听后,立刻恼羞成怒地走出去。   “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小炎说。”尹希眉亦是乐呵呵地道。小枫立刻离开。   “如果你是想劝我放弃沈儿,还请免开尊口。”   “我哪有那么闲!我要和你说另一件事。你的病……”尹希眉边说边去坐。   “直接说我还能活多久吧。”   “你怎么知道我要和你说这件事?”   “朕,怎么说,也是一位皇帝,若是连这等小事都看不出来,这皇位早就让出去了。”   随后,尹希眉跟司马炎说了些话。可是司马炎无论听到什么,一直是一副平静的神色。   “帝王,你可是听清楚了吗?”   “自然。这件事朕不想让沈儿知道,如果他从你那里知道了此事,朕死后绝对会让你给朕守陵。”   “这点你放心好了,我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徒儿心里不痛快。我还要去找我的十九徒弟,你记得让宫里多送我一些盘缠。”   “朕一定让你满载而归。”   “小炎就不必亲自给我送行了,但是我那十八徒弟一定要来送我。”尹希眉高兴地边说边往外走。   司马炎又独坐了一会儿后,才心平气和地起身,脚步和缓地走出去,想要看看沈暮去了什么地方。   司马炎看到沈暮时,沈暮正站在庭廊处和齐王司马攸闲谈。   “微臣参见皇上。”齐王和沐王恭敬地边说边行礼。   “齐王以后若是没有要事,就不要往宫里来了,朕的身体很是康健。”   “臣弟遵命。”   司马炎又一日上朝后,到底是对他的众臣子显出了真招。   贬河南尹夏侯和为光禄勋。贬贾充为太尉,罢免兵权。命诸王各令出镇,监督军事。众王不得已离开京都,泣涕辞去。只齐王身体素弱,留守京都。实在是因为司马炎咬牙切齿地忍他一次。沈暮自然不用离开京都,就算他想,皇上也不会愿意。   沈暮去送尹希眉离开,而尹希眉看着那十几箱金银财宝笑开了花,摸了半晌,就是不愿挪动一步。   “师父准备留在沐王府里看这些金银财宝一辈子?”   “阿沈,他可真是个有钱人啊。而且还出手阔绰!哪像你七师姐嫁的那个人,虽说是腰缠万贯,却一丁点儿钱财也不舍得往外拿。”尹希眉拿着一个金元宝,看着箱子里的其他宝物,不由高兴地感叹道。   “你再啰嗦几句,城门就关了。”   “阿沈,你也大气一点儿,把临鹤和朱还送给我吧。为师一个百岁老人,哪能独自运走这么多的金银财宝。”尹希眉以一副柔弱姿态对他说。   “他们已经在门外等着你了。”   “阿沈,你也是太弱了。来,这瓶药给你。这里装的药丸,每次吃一粒,就能让人提不起内力一个时辰。阿沈,你切记,千万要把它留好。”   “你拿走吧,我要这个没有用。”   “笨!你要这个用处大着呢!你的那个皇上武功比你高吧。你每天晚上偷偷让他吃一粒这个药丸,趁他提不起内力时,你就能成功把他压下,然后便可以肆意欺凌他。怎么样,为师对你不错吧!”   “师父,你仅需管好自己的事,其他事用不着你操心。”沈暮脸红耳赤地道。他并没有伸手去接那瓶药。   “哎!你怎么这么不听劝!算了,你记得派人替我把这几箱东西搬出去。”尹希眉无奈地说。然后,他便眼含不屑地把那瓶药放在一旁的桌上,又不满地看了一眼脸色绯红的沈暮,这才高兴地走出去。   尹希眉走后,沈暮便用内力把装解药的瓶子震碎了。   “来人。”沈暮冷冷地道。   “王爷有何吩咐。”众婢女问道。   “你们把这屋里彻彻底底打扫干净。”   “是。”侍女恭敬地说。接着,她们便把那碎末处理了。   皇宫,从顾若那里听到这一番话后,司马炎也不由得笑了笑。   “沈儿,你那位师父真有一百零九岁了吗?”   “我的大师兄都七十九岁了,尹希眉肯定比这个岁数大。”   “沈儿想没想过要继承他的衣钵?”   “我怕我等不到继承衣钵的时候。”沈暮看着水里的游鱼,笑呵呵地对他说。   “沈儿,你师承于他,就一点儿也没想过要青出于蓝,而胜于蓝。沈儿也该争气,就一直活到二百零九岁吧。”   “阿炎,你当我不想吗。可我怕活久了,会被彭祖嫉妒啊。”   司马炎闻言,只是又笑了笑。   司马炎和沈暮每天必然要批阅几个时辰的奏折。而闲暇时,他们也是抚琴吹笛、赏鱼观花、下棋画画,偶尔出宫游玩。日子不知不觉地消失,两人感情却慢慢变深。   咸宁六年,司马炎夺取吴国,一统天下。宫中设宴为吴主洗尘。司马炎坐主位,吴主次坐,众大臣陪坐。   “孙候请坐。”   “臣孙皓谢坐。”   “朕在洛阳设此座候卿多时。”   “臣在南方,亦设此座待陛下。”   “臣等闻卿在南方剜人肉,凿人目,如今来此赴宴,也是意料之中。”贾充接口道。众大臣点头附和。   “臣所弑者都是不忠不义之人,此等人何必留于朝堂上,在筵席间举杯倾盏!”孙皓脱口而出。   沈暮只见孙皓此话一出,筵席上的众大臣脸色俱是一变。他又看向司马炎,而他则依旧微笑着说:   “口舌之快必定比不得兵力之锐。若卿有良臣之利,也不至于如此。好了,饮酒。”   孙皓听到这一席话后,忍不住阴沉了脸色。可他仍旧是一言不发,举杯饮酒。众大臣也得以舒心饮酒。沈暮看着司马炎笑了笑,而他也冲他温和一笑。   酒宴未散,沈暮便暗自离去。等酒宴散了后,司马炎便回了自己的宫殿。   “你这个帝王真是难做啊,喝个酒,说个话,也是一片刀光剑影。”那墨放微湿的沈暮,乐呵呵地对他说。   “所以朕一直勤练武功,能攻擅防啊。”   “这倒是真的。你都快成人精了。”   “哪个帝王都不好当。朕也是当了多年的皇帝,才有了一些经验。可每次都和别人说违心的话,也真是累得要死。”   “香汤已经备下了,你快点儿去沐浴。”   “你要不要和朕一起洗?”   “你看不出我已经沐浴过了吗。”   “沈儿可以陪着朕再洗一次啊。你若和朕一起沐浴,朕一会儿给你一个赏赐。”   “本王不去!本王府内什么东西也不缺,不需要什么赏赐。”沈暮脸红红地甩开司马炎的手,坚决地对他说。   司马炎笑了笑,轻轻地抱着沈暮,在他耳边低语。沈暮也不知道听到了些什么调戏的话,顿时脸又通红了。   “这个赏赐,沐王可想要吗?怎么样啊,难道还不满意?”   司马炎看沈暮一直脸色通红,就很自觉地拉着他去沐浴。   第6章 安富尊荣      6.安富尊荣   咸宁六年,因收吴国,晋武帝司马炎大喜。改元太康。   国泰民安地过了一年后,京都泛起一股奢侈之风。   “沈儿,朕今日想陪你一同出宫游玩。”   “你是想陪我出宫游玩,还是要去看看洛阳城中的民风?”   “朕肯定也会陪沈儿好好游玩的。”   “啧啧。后将军王恺,是谁。那可是当今天子的亲娘舅。想他兴冲冲地去和石崇以珊瑚树来比富斗珍,最后却灰头土脸地独自离开石府,连赔偿都没有要。这散骑常侍家中当真是富豪。想我高好,也是堂堂七尺男儿,怎么积累不起这万贯家财。”   “你说也真是的,羊大人是帝室懿亲,王大人是皇上亲舅,两家富豪奢侈也在情理之中。但真没想到散骑常侍石崇却比这两家还要雄豪,连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没能赢过他家的次物!你说,石崇是找到了什么财路?”   沈暮兴趣盎然地看着不动声色的司马炎。   “我还听人说,石崇在河阳金谷中还有座别馆,号金谷园。楼阁亭台,精美绝伦。金谷丽姝,国色天香。便是最差的美人,大概也能和皇上的嫔妃相似。”   一茶馆中,司马炎和沈暮刚坐定,就听见旁边的客人开始闲聊。司马炎听后,依旧是神色自若地喝茶。他绝对和那笑喷了茶水的沈暮不同。   “你说这等话,不想要命了。”高好警惕地看了周围的客人们一眼后,担心地小声劝道。   “唉,这事已经是众人皆知。难不成这平民百姓议论几句,竟然都有罪吗。”   沈暮心里笑道:这个石崇若不赶快把他的家财散出去,很难有好下场啊!   沈暮用手帕将嘴上的茶水擦拭干净。然后,他笑容可掬地看着司马炎。而他则温和地对他微笑。两人略坐一会儿,就起身出去。走不多时,到了一个凉亭处,两人遂进去坐下。   “阿炎,刚刚那个人说,你五千个嫔妃竟然没有一个能比石崇家里的几个妾室好看,你心里服不服气。”   “所以朕才最宠爱你啊。”   “阿炎,你舅舅拿什么珊瑚树跟石崇比富啊?”沈暮瞪了司马炎一眼后,又很有兴致地问道。   “朕赐给了他一株长两三尺的珊瑚树,他立刻拿到石崇府里示人,却不料被石崇用一柄铁如意敲碎。然后他拿出数十棵长三四尺的珊瑚树来,对我那舅舅说,若要取偿,这些任君挑选!”   “原来是你让你舅舅失了面子。”   “朕本来打算接连几日赐给舅舅宝物,也好让他心里舒畅。谁知他那么着急去跟人比富。不过,朕确实是低估了石崇的财力。只是若朕是他,朕就不会如他这等所作所为。”   “阿炎觉得石崇应该财不露白。而他如今这等做法,实在是自寻死路。”   “君子爱财,取之有道。你当他石崇一个小小的散骑常侍如何能在弱冠之年就有那万贯家私?若不是他为荆州刺史时让亲吏扮为盗贼,劫掠过往的富商巨贾,夺人家私,他哪能期年暴富。朕要不是看他对朕平吴有功,朕早就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了。”   “阿炎也要做盗贼?”   “朕国库充盈,没他那等喜好。好了,朕今日是陪沈儿出来游玩的,不能因为他坏了你我的心情。”   “你原来能想起来啊!”   “朕这就补偿你。”司马炎温柔地说。接着,他就抱紧了沈暮,想要吻着他的红唇。   啪!折扇掉地上的声音响起来。那可是皇上亲弟齐王司马攸的扇子!被声音惊动的司马炎放开了沈暮,转回头去看时,也同司马攸一样愣在那里。沈暮看到此人是齐王后,也立刻脸色绯红。   “二弟也是出来踏青的吗?”司马炎站起身来,温和地看着司马攸,镇静地问道。同时紧紧地拉着沈暮的手,防止他逃跑。   “弟弟我看天色甚好,就忍不住出府随意走走。”   “那二弟就继续观赏景色吧。”司马炎温和地说。然后,他就紧握着沈暮的手,和他一同离开。   “阿炎武功那么高,会不知道司马攸来这里了。你为什么要如此?”   “我刚刚分了心神,当真不知道有人来了。”   太康三年,司马炎率领众臣子去南郊祭天。沈暮当然也在其中。   “朕可比汉朝何帝?”   “可比桓灵!”   随后,其中一臣子突然不屑一顾地对他说。而他的这句话,让其他大臣都神色惊骇。沈暮好整以暇地看了看那刚正不阿的臣子,又看着神色平静的司马炎。   “刘毅,朕虽不德,何至以桓灵相比?”   “桓灵卖官,钱充国库。陛下卖官,钱入私囊。这仔细想想,臣只怕陛下还不及桓灵呢!”   沈暮也很想知道心里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的司马炎怎么应对这番责难。   司马炎闻言,笑了笑,温和地对刘毅道:“桓灵时不闻有此言,今朕有如此谏臣,终究是高过桓灵了。”   这司马炎的权谲,由此可窥一斑。   “沈儿,是不是别人愈发贬低我,你就愈发高兴。”   “你的宠臣受贿是真事,而且你也当真是一个铜钱也没拿到手,此人一点儿也没说错。”   “朕何尝不知三杨弄权,但是贾氏同样手握重兵。这留给皇弟的辅佐之臣,绝不能是他们。朝中局势错综复杂,朕要等他们两虎相斗,从而坐收渔利。然后,便能给皇弟留一个舒心的皇位。沈儿,任何人手握重权时,都会开始嚣张跋扈的,这不会有什么例外。 ”   “知道了。阿炎,尹希眉传信来说,明日会来京都看我,正好让他给你再把次脉,看看你的身体恢复如何。”   “朕的身体是否康健,沈儿还不知道吗?”   第二日早朝后,沈暮去接尹希眉了,小枫却慌忙跑去找司马炎。   “皇上,齐王回府时,忽然吐血昏迷了。”   “什么!快让御医去齐王府给齐王看病。慢着,让沐王带着尹希眉也去齐王府。”   “是,奴才马上就去。”   沈暮带着尹希眉回宫时,司马炎立刻问道:“齐王如今如何了?”   “简单点说,四个字,病入膏肓。或者另外四个字,无力回天。”   “沈儿,你先出去。”司马炎沉默良久后,才镇静地说。沈暮担心地看着司马炎,但还是迈步走了出去。   “尹希眉,他患了什么病?”   “他的病和你一样。”   “他与朕的病症既然一样,为什么治不好?”   “你当年胸口一疼,你就找御医来治了,但是他却是忍了多年,受不了了,才表现出疼痛来。这个时候,就是你把扁鹊请来,恐怕也治不好他的病。”   “他能不能和朕撑得一样久?”   “我只能让他多活个一年半载。”   “那就有劳你了。朕会再送你十几箱珠宝为酬谢的。”   “你还是少给我一些财宝吧,我怕我用着不安心。”   几日之后,司马攸的身体看起来如常了。然后,他就又可以去上早朝了。   “经由御医确诊,齐王并无大碍。既然如此,今朕特封齐王为大司马,都督青州军事。待守岁后,即刻起程。”   司马攸立刻震惊地愣在那里,连谢恩这等要事都忘了。大臣一片反对声也不能让司马炎改变初衷。只是因为守岁,留齐王在京都住到次年。   “朕没死,用不着来给朕哭丧。齐王亦是没死,也不用给他哭丧!”司马炎冷冷地对那几个哭泣求情的皇亲说。然后,他淡漠地起身,拂袖而去。   又一日,司马攸进宫觐见司马炎。   “皇上,臣弟愿终生守太后陵,还望皇上准许。”司马攸边说边叩拜。   司马炎暗自心疼不已,可仍旧是冷冷地说:“朕不许!”   “臣弟领旨谢恩。”司马攸心灰意冷地说。他虽然领了旨,可叩头时,却忍不住想起他多次在府里吐血的事来。他让御医瞒着司马炎,就是怕他心里担心,却原来他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。   “阿炎,你这又是何苦?不如就让他留在太后陵,京都御医也好为他治病。”   “司马攸多年来夺尽父母对朕的宠爱。他既然只剩下一年半载的寿命,朕没有必要让他留在京都。”司马炎冷冷地说。朕绝对不能让他也死在我的身边!   “阿炎。”   “沈儿不必劝了,朕心意已绝。”   守岁过后,太康四年,司马炎连续下诏让司马攸起程。   司马攸颇好仪容,认真整理一番后,这才恭敬地进宫辞行。上马车时,他几乎虚弱地晕倒,扶着马车,才勉强站定。司马炎却无动于衷,脸色平静地看着他离开。   如果没有看到司马炎那紧张地伸出,又无奈收回的右手,连沈暮也要觉得他们兄弟不和了。   两日后,司马炎忽然觉得心口疼痛难忍,用手紧紧捂住。   “阿炎,你怎么了!快传御医!”沈暮慌忙扶着司马炎,焦急地说。   “不用。”司马炎紧紧拉着沈暮的手,难过地说。   “皇上,齐王在远行的路上病入膏肓,吐血而亡了。”   “出去!”司马炎神色冷冷地说。   “司马攸他自小得尽父母宠爱。他第一次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,母后爱怜地夸赞了他整整三日。而朕写得一手俊逸行书,母后连看都不看一眼,更何谈夸赞一声。甚至于,母后临逝世时,虽然已经跟朕不和,却不忘又跟朕说,让朕厚待他。司马攸他不通剑术,不擅兵法,可父皇却让他执掌重兵。而我一身武功,极擅兵法,却没有一点儿兵权。朕跟他不睦!为什么他死了,朕要如此难过。凭什么!”司马炎边说边流泪,而后干脆抱着沈暮大哭不止。沈暮也只好轻轻地拍着他的背,在他身边安抚他。   等司马攸的灵棺运回了京都,司马炎极尽尊荣地为他料理后事。不管是怎样执掌权势的人,也总会有平淡的日子。转眼间,一年就过去了。这之后,最大的事还是牵扯到了太子之位。   众皇亲私语窃窃,另有大臣暗自进言。他们实在是觉得太子才识不佳。司马炎为了确定要不要废太子,开始考察太子学识。只是却让太子在自己宫里做题。这明显是有意放他一马。   “阿炎,你这哪里像是要废了太子。”   “朕的长孙聪颖过人,晋朝江山若交于他手,朕也能放心。只世事难料,若以后不能如此,待朕死后,这天下诸雄便各凭本事。”   流泻了六年的时光足可以改变所有事。比如,司马炎对沈暮那似海的情意也被每天都出来的日头给晒干了。   太康十一年,年末,晋武帝司马炎又选五千美人进宫为妃。   日日欢歌!   司马炎躺在一个美人的腿上,吃了另一个美人递来的葡萄,笑呵呵地对众美人说:“来,你们给朕唱个小曲,也让朕听听那婉转小调。”   “是。”几个妖媚入骨的美人边说边站起身来。有人翩翩起舞,有人娇声唱歌。那些美貌宫女则在一旁吹笛助兴。   司马炎兴致起了,站起身来,随手牵了几名美人,就要共入羊车。   “皇上,沐王觐见。”   “朕政务繁忙,分身乏术,你让他回去吧。”   “是,奴才这就让沐王回去。”小枫恭敬地说。可沐王却气恼地走来了。   “爱卿有何要事?”   “微臣请皇上移驾。”   “乖,你们几个先去沐浴吧。一会儿朕让小枫去接你们。”   “是。”众美人高兴地说。   “真乖,朕就喜欢你们这样的。”司马炎甚为欢心地说。然后,他才不情愿地转身离去。沈暮黑着脸同行。   “沐王闯进皇宫内殿有何要事?”司马炎懒洋洋地靠着庭廊上的一根柱子,对他冷淡地说。   “阿炎,你曾对我发过毒誓,说你此生再也不会宠幸其他女子了!你就是用后宫里一万个美人来证明你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吗!”   “年少轻狂,一时说错了话,沐王就不要抓住不放了。”   沈暮听了,一时气血上涌,也说不出话来,只是怒目切齿地看着司马炎,恨不得杀了他。   “沐王,你也不用生气。朕也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。这二十七年来,你可有一天,或者一个时辰,哪怕只有一瞬间爱过朕吗?朕告诉你,没有,你心里根本没有爱过朕!”   “阿炎一直以来就是这么觉得的?”   “沐王,你第一次进宫觐见时,若不是朕武功高强,你就想出手杀了朕吧。朕每次留你在身边,你都恨朕入骨。至于你那些个死士,一直在监视朕的一举一动,意欲图谋不轨。沐王,你以后不用为难了。朕还你安逸日子。”   沈暮紧握着双手,良久后,把戴着玉扳指的左手伸到司马炎面前,冷冷地说:“既然如此,这个还给你。”   司马炎笑了笑,伸手去摘沈暮手上的玉扳指。然后不顾他满脸的怒气,把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摘下来,看着他平静地说:“还你。”   他原想沈暮会咬牙切齿地离去。等看不见他的背影时,司马炎就要放心地晕倒了。可他却紧握着他给他的玉扳指,固执地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   “沐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,对了,劳烦你把那件凤凰喜服烧了吧。反正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。”司马炎平静地说。沈暮闻言,气急,转身而去。   “这么多年来,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?”沈暮走了几步后,忽然停下来,头都没回地沉声问道。   司马炎温柔地看着他的背影,却兴致缺缺地说:“譬如说沈儿的容貌被毁了,或被武功绝世的剑客带走了,又或者,你跟朕离心离德了,如此多想想,你在朕心里的份量也就轻减了。”   沈暮恼怒地向前走去,可每走一步,都会想起一件事来。   第一步,沈暮想起初进宫的场景。他坚定地说,朕以后必定会让沐王每天都很是称心如意。   第二步,沈暮想起第一次与他有肌肤之亲时,他抱着他,温和地对他说的话。朕没有什么龙阳之好,朕只是倾心喜欢上了你。   第三步,沈暮想起他给他选妃后,他生气不去见他,而他递给他的那封信上的话。朕知错了,下不为例。   第四步,沈暮想起杨后曾把五千名美人送进宫里,给司马炎为妃。而等他们和好时,司马炎对他无奈地笑着说,皇后便是把天下美人都放到朕的宫里,朕还是只喜欢沈儿你一人啊。   第五步,沈暮想起当年他当着他的面,亲手杀了他的皇后,而他却什么也没说,只是帮他压下了这件事。   第六步,沈暮想起了他与司马炎成亲时的时光。   第七步,沈暮转了身,对司马炎大喊道:“我不信!我告诉你,你今日说的话,我通通不信!”   司马炎苦笑着吐出了几口鲜血。   沈暮大步跑过去,双手扶着脸色发白的司马炎的腰身,焦急地对他说:“阿炎!阿炎你怎么了?”   “这已经是朕今年第六次吐血了,尹希眉的药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了。沈儿,朕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,就是明知道自己会早逝,还是舍不得对你放手。”司马炎气若游丝地说。   “你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,不是舍不得对我放手,而是对我吹奏了‘凤求凰’。”   司马炎心头叹了一口气,终究是支撑不住地晕倒了。任由沈暮抱着他,大喊他的名字。   这一次,御医们终于是把司马炎救醒了。只可惜御医们所用的药物都是治标不治本,司马炎还是病魔缠身。   “你们都退下吧。”   司马炎也不与沈暮说话,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右手手心里的玉扳指。他看到后,抢了过来,重新戴上,还把他手里的玉扳指给司马炎戴好。   “阿炎,我有几件事想问你。”   “沈儿想知道什么事?”   “你何时知道我欲图谋不轨的。”   “沈儿进宫的第一天,或者说,更早几年。我的细作可是遍布天下。”   “你可是皇上,安排些手下去做事也能称为细作。对了,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的武功?”   “沈儿虽说曾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,可你的武功确实是太差。朕没见到你时,一直觉得自己的武功十分不济,但看到你后,才发现好歹比你强。”   “你给我等着!等你好了,看我怎么收拾你。”   “等我好了,我和你一起下棋弹琴,赏花观月。”   第7章 君将逝   7.君将逝   司马炎如此说,也是如此做的。直到次年,孟夏,他卧床不起时,才安分地留在宫里吃药治病。   “沈儿,朕想让你今晚去见一个人。”   “谁?”沈暮疑惑地问道。   “你看到她后,就知道是谁了。”   抹去那无关紧要的场景,沈暮已经见到了景果太妃。   “沈儿!我是你的姑母沈景果啊!当年先皇认为沈家谋反,将沈家老小全部关进天牢。哥哥含冤逝世,嫂子大义相随。幸而皇上暗中派人相助,还了沈家一个清白。而后,姑母被皇上的皇伯所休,流落在外,也曾蒙皇上所救。……这么多年了,姑母终于看见沈暮了。”景果太妃看到他后,忍不住泪流满面地唤道。沈暮闻言,一时愣住,不知该作何回答。   司马炎或许只想让沈景果说一句话:沈儿,你身为沈家独子,应该早日为沈家开枝散叶。   “皇上,沐王已经答应了景果太妃,以后每日都要陪着太妃。”   “顾若。朕死后,你们替朕好好照顾沐王。”   第二日,沈暮慌忙地跑回宫时,司马炎正在悠闲地散步。当他看到当初与沈暮同游玩的桃林,想起那日的欢笑来,心里仍然觉得很温暖。司马炎笑盈盈地走到铺着笔墨纸砚的桌前,执笔画桃花。   连进几处宫殿都没看到皇上后,沈暮最后去了那片桃林。看着墨发青袍,俊逸依旧的司马炎,他不敢走上前,因为每走一步都心如刀绞。   沈暮心头上印着二十多年来与司马炎的点点滴滴,看着当初与他执笔画桃花的人,禁不住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。   “沈儿,你为何回来了?”司马炎走到他身边,蹲下来,用手擦着他脸上的泪珠,温和地问道。   “阿炎,我想起我的画还没画完,我要回来继续画。”   “也好。”司马炎笑盈盈地说。接着,他把他拉起来,走到桌子边,把他圈在怀里,握着他的手,执笔画桃花。   “沈儿,画已好。”司马炎放下笔,带着淡淡笑意说。   他看着笔下栩栩如生的桃花,转身扑在司马炎的怀里,泪如雨下。   肝肠寸断!   司马炎只好抱着他,温柔地拍着他的背。   “阿炎,我们回去吧。”   “沈儿,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哭。这会让我嫉妒。”   “好,阿炎说让我怎么做,我以后就怎么做。”   “沈儿,你何必要看着朕逝世呢。你应该回沐王府。”   “阿炎,许久之前是谁说过以后每天都会让我称心如意。你就不能善始善终嘛。”   “朕依着沈儿。”   “你们都到门外候着,没有朕的吩咐,谁也不准进来。”司马炎淡淡吩咐道。婢女和太监们都退下。   司马炎坐在床榻上,温声对他说:“沈儿,这次就算是我求你,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  “晚了。我要岁岁守在你的陵墓旁,陪你说些闲话。”   “你昨夜不是答应了景果太妃,以后要好好陪在她身边的吗?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。”   “年少轻狂,一时说错了话,皇上就不要抓住不放了。”   “不可以如此,你不能言而无信!”   “你不在我身边,我要怎么照顾自己。我以后每过一日,都会忍不住想你一天。”   “沈儿,我实在是对不起你。”   “阿炎,其实我如今很爱一个人。我爱你,所以愿意被你抱在怀里,共看天上的繁星;我爱你,所以愿意和你耳鬓厮磨,执笔画桃花。”沈暮极温柔地说。接着,他拉紧司马炎的手,认认真真地道:“我爱你,所以愿意用自己给你陪葬。”   沈暮话音刚落,就吐出几口鲜血。   “沈儿!来人,传御医!”   “皇上,奴才……啊……奴才这就去。”小枫太监刚跑进来,见如此场面,就赶紧应声而去,急速去找御医。   “沈儿,你放心,朕不会让你有事的。那群御医要是胆敢治不好你,朕就让他们的后半辈子都在天牢里过。”   “阿炎,你不用为难他们。我中的毒,从来没有研制过解药。”沈暮艰难地说。接着,他便栽倒在司马炎的怀里,死在了他的身旁。   许久后,司马炎才接受了这个事实。他掏出手帕,认真地擦拭着沈暮脸上的血迹。   “沈儿,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,为什么连我最心爱的人你都要抢走。”司马炎喃喃地怨怒道。   “皇上,……”   “小枫,你去拿一件衣裳过来,还要一盆清水。其余人都退下。”   等湿毛巾、清水和衣裳都放在床边后,司马炎拿着毛巾给沈暮擦拭脸上的血迹。全部干净了之后,又给他换了干净衣裳。之后,他虚弱地站起身来,把他抱到床上。然后,他艰难地迈步走到桌边,展开遗诏。提笔划去四五行的字,想起安然躺着的沈暮,笑了笑,又添上了几个字。   沐王忠心试药,与朕合葬。   司马炎放下毛笔,盖上玉玺。缓步走回床边,同他躺在床上,温柔地对他说:“知道我为什么从不让你去见她吗。我知道这样做不通情理。可因为你陪着她时,就不能陪着我了。”   司马炎抚摸着沈暮的脸颊,就那样笑看着他,渐渐睡去。而外面春光正好。   太熙元年,孟夏,晋武帝司马炎逝世。依晋武帝遗诏,沐王与他合葬。 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